大雨如潑。
黑色的傘布仿佛撐出了兩個世界。傘外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傘內卻形成了一個狹小安全的空間,男人的氣息不容忽視地傳來。
祁知節的一只手穩穩地撐住傘,另一只胳膊的臂彎里虛虛地搭著一件多余的衣服。
他單手將外套展平,手肘繞到林涵身后,柔軟的布料便披在她身上,溫熱的指腹和被空氣染涼的外套同時接觸到她裸露的后頸。
林涵哆嗦了一下,后知后覺地感受到肩膀上的分量。
這是一件屬于男人的外套,剛洗過不久,有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道,寒冷、凜冽,卻也沁人心脾。δ.Ъiqiku.nēt
祁知節看向她,詢問道:“冷嗎?”
他個子高,看人時視線就不免往下,卻沒有任何居高臨下的意味。整體的攻擊性被他收得很好,流露出來的僅有溫文爾雅。
灰色的眼珠被垂下的睫毛掩映,澄澈、明亮,近乎不近人情。
林涵與他對視,沒緩過來的神情中有一閃而過的無措,隨后輕輕隱沒了。
她沒移開目光,問:“祁先生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實在是一個有些尖銳的問題,祁知節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了隱約的戒備。
他微側開頭,視線落在前方地面聚成的水洼,輕抿起嘴唇,聲音和雨滴一起落下,“我父親的墓地在這里。”
倏地一道閃電劃破天邊,照亮了男人的面容,深刻的輪廓映出一些陰影,顯出幾分很淡的落寞。
林涵繃緊的肩膀微微松懈,用手抓了一下身上即將滑落的外套,猶豫地說:“對不起。”
他看過來,“林小姐不用抱歉,是我唐突才對。”
腳下是一條綿延到墓園門口的青石板路,縫隙間積蓄了淺淺的水坑。雨越下越大,沒有要停的跡象。
名貴的皮鞋踩在石板路上,黑色的鞋面上濺上了細小的水珠。
祁知節的腳步顯而易見地頓了一下,林涵察覺到了,臉頰稍微向內偏過去,溫和地問:“怎么了?”
他轉過頭,左側肩膀被淋濕了一大片,問:“你哭了嗎?”
祁知節注視著她的臉。
她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并不習慣這樣直接的視線,眼睛低下去,琉璃色的瞳孔里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海,被纖長的眼睫輕輕蓋住了,從中閃出零星半點的光,足以流光溢彩。
眼眶微紅,細小的水珠在雪白的臉頰上劃過一道濕痕,綴在側臉上。
祁知節的手指輕輕攥緊了,走動的時候他的手腕不小心擦過林涵的手背。
她被冰了一下,回過神,準備開口解釋,卻聽到祁知節的聲音。
他低聲說:“別哭。”
林涵怔住了一秒,恍然間明白他在說什么,伸出手指將臉上的水珠抹掉了,眼睛里流露出一點笑意,“是雨水不小心濺到了臉上。”
祁知節攥緊的手指松開了。
狂風襲來,翻滾的樹葉變成了深沉的綠色,像一只只被蛛網束縛、垂死掙扎的蝴蝶。豆大的雨滴把跑車的車頂砸得噼里啪啦作響,一輛黑色的布加迪停在墓園不遠處,見到他們閃了一下車燈。
司機拎起另一把傘準備下車,又忽然想起祁知節只拿了一把傘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