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微微一凝,澄澈的琥珀色眼眸里顯出幾分驚訝之色。
亂、太亂了。
黑色的皮質沙發上左一件右一件扔著剛曬干的衣服,這頭搭著一件襯衫,尾部扔著一條不合時宜得長褲。靠著沙發的墻壁上畫面了各種顏色的涂鴉,畫面雜亂無章,最右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
像是寫的誰的名字。
林涵忽然想起昨天接到的那個電話來。
略有些蒼老的女聲在電話中懇切地哀求,“林小姐,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想到找您。”
她緩緩地嘆息,“家里老人出了事,我實在是分身乏術,這段時間不能再繼續照顧小于。這孩子……你也知道,命苦,又經歷了這些打擊,我實在放心不下。”
“這幾天能勞煩您替我照看一下他嗎?”
房間的布局簡單,各種東西的擺放卻雜亂無章,角落里被雜物埋沒的是一套架子鼓,占據了本就逼狹的空間。
客廳里沒人。
林涵四下掃視了一圈,隱約聽到廚房里穿來似有若無的響動。
她抬起腳步,卻極為明顯地頓了一瞬,淺色的瞳孔驟縮,臉部的線條霎時繃緊了。
林涵臉色凝重起來,語氣卻是溫和的,“于子皓,你在干什么?”
男人神色怔忪了片刻,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回過神來,眼眸里還帶著格格不入的疑惑和迷惘,“我在……切水果。”
他長得絕不難看。
單眼皮,高鼻梁,眼角壓著一點茫然,新染了一頭紅發,胳膊上貼著幾片大大小小的創可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矜貴又不好惹的少爺氣息。
不過是落魄的少爺。
單看上去挺賞心悅目的,林涵的脊背卻因為這幅場景出了一層冷汗。
她輕抿了一下嘴唇,面沉似水地掰開他的手指,奪過他手中的水果刀。
于子皓不明所以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被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年輕新鮮的血液沿著皮膚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上。
他不覺得疼,內心反而有一些其他的奇異的感覺。
罕見的、壓在心里欲破籠而出的興奮。
這些日子壓得他不得翻身的苦楚和郁結隨著身體上的損傷慢慢地打開了個豁口,每劃一刀,便解脫一次。
這實在讓他忍不住多次回味,像小心翼翼揣著糖的孩子,仔細品嘗,偷偷回味。
他不正常。
于子皓心里閃過這個念頭,后知后覺地蹙起眉毛,故作自然地裝出一副受傷之后疼痛的模樣。
他神經興奮到戰栗,每一個毛孔都藏著不自覺的放松和寬慰,因此裝也裝得不像,卻非要此地無銀三百兩,裝作正常人一般地叫一聲“疼”。
林涵從客廳的抽屜里找出醫藥箱,被他的這番不走心的表演氣笑了。
“就把你的樂器堆在墻邊上?”她說的是角落里的架子鼓。筆趣庫
于子皓笑了一下,“用不著了。”
“你跟方冕——”
于子皓打斷她接下來的話,干脆地接道:“散了。”
“今天的情景你也看到了。”他沉默了片刻,盯著自己手上纏著的厚厚的紗布,“我有病。”
“做什么要耽誤他呢?”
他挺滿不在乎地笑笑,那股囂張混帳的少爺勁兒又重新回到身上,“我挺高興你能來看我的。樂隊解散誰心里都不好受,我家里又出了那檔子事,擱誰心里都不舒坦。”
“我這事你也別和別人說。”
林涵摘下口罩,笑了:“是不和別人說,還是和別和方冕說。”
于子皓挑挑眉毛,“誰年輕的時候還沒幾個前任啊,我早就放下了。”
他裝得還算盡心,費力地壓抑著心中的那股煩躁和暴虐,以及就快要從骨子里漫出來的破壞因子。
紅發耷拉在額頭上,他扒拉了兩下頭發,低下頭時聲音哽咽了:“我其實特別想重新回到舞臺上。”.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