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瑤自己都沒發現,她此時只敢抓著宋霽雪的衣袖,卻連他的肌膚都不敢觸碰一瞬。
“阿瑤。”宋霽雪回身,屈指在她額頭輕彈,“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也是站在你這邊的。”
常瑤聽后緩緩松開手,看著他熟悉的眉眼重新笑起來,等他離開后眼里的笑意才漸漸淡去。
侍女上前悄聲道:“夫人,她怎么辦?”
崔淼淼不知何時竟昏倒在地。
能被畫皮妖附身多是瀕死之人,如此潛進昆侖還不被發現,可見修為之深,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只有妖皇身邊那位。
“讓她從哪來回哪去。”常瑤朝殿內走去。
侍女垂首道是,卻忍不住偷偷多看她一眼。
剛才的話沒了往日耐心溫和的調,夫人似乎是生氣了。
常瑤回屋后推開窗戶,看著遠處懸崖云霧深吸一口氣。
當今仙門唯有昆侖神山靈氣無處不在,澎湃濃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普通人在這里養個三五年,本元體魄都能得到很好的修復與強化,更別提修者。
眼饞此處的不僅是人,還有妖。
常瑤揚首,黑亮的眼眸倒映出瑰麗銀河。
那天晚上的星空也如此時般浩瀚美艷。
除夕夜里,上元城的祈福燈火一路排到昆侖,似一條火龍安睡天地間。人們手持歲燈,朝著昆侖的方向三步一拜,為自己或家人祈福安康。
每年一次開辟出的祈福長生道,隔一段距離就有聚集的小攤,賣著各種零嘴小吃或是節日需要的物品,處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她走在燈火長龍中看著去往昆侖的人們三步一拜,那畫面虔誠又震撼。
人間的熱鬧總比妖界要多些什么。筆趣庫
至于到底是什么卻又說不清,那時她正在思考著,一切塵埃落定,這一走就跟宋霽雪徹底分開,他在昆侖當云山掌門,而她回無咎山繼續勤勤懇懇修煉,坐等飛升成神。
就在她準備說分開時,宋霽雪卻牽住她的手。
天上細雪紛紛,落在她發梢與衣袖,又被云山君細心溫柔地拂去。人們從她身旁笑鬧而過,石燈燭火映著天地光影灼灼,山石云霧,星辰落雪,這人間景色一絕,她卻看不見,眼中只容得下握著她手的男人在認真說著什么。
宋霽雪認真的時候不多。
常瑤記得從第一次見到他時,這人就一副“萬事隨你,我都行”的隨意,你出錯他不會挑剔責怪,最多調侃兩句,遇上難題也不會直接給答案,而是會引導你去思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這種隨意側面透露出他的強大與從容。
宋霽雪心思太深,就連最親近、與他一同長大的師兄弟們也看不透他。
常瑤垂首打量手掌心,他真的信我嗎?
宋霽雪深愛著她,這毋庸置疑。
常瑤也很清楚她不愛宋霽雪。
凡人的情愛她并非不懂,但她沒有。
她對宋霽雪的種種,非要形容的話似乎只能選利用一詞。
常瑤甚至能說宋霽雪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但這一切都因為他愛的是自己偽裝人類的表象,如果撕開這虛偽的一面,讓宋霽雪知曉她作為妖族真實的模樣——這仙門之主,高高在山的云山君還會愛她嗎?
以他的性子,怕是會因愛生恨吧。
絕對不能讓宋霽雪知道。
常瑤在心里這么告訴自己。
不管妖皇有什么陰謀,鳳族的大妖們又在人間干了什么,修界又想著如何反擊,都與她無關,她只需要在意宋霽雪一個人。
常瑤張開的五指合攏,一縷黑氣從指縫流瀉消失,遠在巫山鬧事的惡妖發出哀鳴,血濺當場,魂飛魄散。筆趣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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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神女峰。
倒映著燭火的雕花門窗上滿是猩紅,惡妖的血染上整個大殿門,殘留在地的是破碎又丑陋的青黑色肢體。
巫山夫人恨恨地瞪著地上惡妖的殘肢。
“這惡妖有瘴氣護體,修為極高,在我試圖活捉時竟想要與我同歸于盡,可見神智也不差。”巫山君立于夫人身側沉聲道,“青面獠牙,身長如樹,頭有三角,這是鬼面樹妖?”
他抬首看向門口的宋霽雪。
宋霽雪沒答,九平峰主接話道:“是,鬼面樹妖多出自妖界西南山脈,那邊以鳳族和狐族為首。這只修為少說也有六百年以上,但鬼面樹妖常在山中修煉,不會輕易出山,除非是聽命行事。”
“鬼面樹妖修煉三百年后的每一根根須皆可算同體,也就是說它的本體可能還在妖族大山中。”大陰山君道,“就看這只是鳳族還是狐族山中的。”
“定然是鳳族伏燼搗鬼!”巫山君氣怒道,“鳳族與妖皇最為親近,之前又幾次三番與我們作對,如今已囂張到潛入巫山傷我兒一臂!”
夏桑依走到鬼面樹妖殘肢前細細打量番后沉吟道:“鬼面樹妖雖是妖,卻是吸取天地靈息修煉的妖族,能附身周遭花草樹木與它們同息同生,難以分辨,這也是妖族能潛入昆侖卻不被輕易發現的最佳選擇。”
“那內鬼想必就是通過鬼面樹妖來傳遞消息。”巫山夫人冷哼道。
宋霽雪這才開口:“想要監視三山動靜,一只鬼面樹妖可不夠。”
九平峰主立馬道:“鬼面樹妖根須可達上百,昆侖絕對不止這一只,還有更多潛伏著。”
“鬼面樹妖雖能附身昆侖花草同息同生,但卻怕靜靈無根水沾身,一滴便能破除偽裝,以靜靈無根水灑遍昆侖逼它顯形再找機會活捉一只。”宋霽雪看向夏桑依,“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