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點。
寧舟神情凝重,坐立不安。
布置得十分溫馨的臥室里,寧舟沒有好好地躺在床上,而是焦慮地在床邊踱步。目光不受控制地飄向凌亂的床鋪,床單上幾滴并不顯眼但是在他眼里格外扎眼的血跡,讓他腦子里亂糟糟的。
不遠處浴室門縫里透出的光和隱隱的水聲,讓他總忍不住往那里看。
他確信自己做錯事了,而且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好像被齊樂人討厭了。
冷靜,先坐下來反省一下,他的理智告訴他。
寧舟換好了床單,僵硬地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剛一坐下,就像是被燙到了似的跳了起來,腦中開始回放一些他不敢細想的畫面。
實際上他記得并不清晰。
特別是毀滅本源瘋狂涌現,沖擊著理性的堤壩時,他滿腦子只剩下惡魔永不饜足的渴求,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徒步了三天滴水未進的饑渴旅人,終于見到了夢寐以求的綠洲。
他的“綠洲”很擅長忍耐。
起初他很配合,雖然渾身僵硬還有點疑惑,似乎在思考自己的反應為什么和魅魔時不一樣——他嘀咕了一句“還是魅魔化身好用”。
魅魔的體質柔軟而多情,根本不需要費心討好,就會展現出優越的種族天賦。但是換了一具身體,他的“綠洲”就再也沒法被討好了。
原本就缺乏經驗的旅人愈發手足無措,惡魔的本性趁機在這一刻沖破了理智。
于是,當兩人靈敏的嗅覺都捕捉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血腥味時,他的“綠洲”再也忍不住了,皺著眉痛呼了一聲,推開一口都沒喝到快要渴死的旅人跑了。
這一刻,充斥著毀滅魔王靈魂的毀滅本源突然間一掃而空,還回了一個清醒但是恨不得還不清醒的寧舟。
寧舟腦海中的只剩下三個巨大的、悲愴的大字:搞砸了。
半夜,來自損友的電話打斷了寧舟紛亂的思緒,一開始說話的是幻術師,但很快,那頭的人換成了司凜。
司凜:“我先向你保證,我們不會因此嘲笑你。”
然而電話那頭分明響起了幻術師缺德的竊笑聲,寧舟想要假裝聽不見都不行。
司凜:“但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搞砸了?”
搞砸了三個字,突然從腦海中具象化了,化為三塊沉重的巨石,逐一從空中掉落,將挫敗的魔王陛下砸成風化的雕像。
寧舟啞口無。
司凜:“你不說我們也聽出來了。這么說吧,我倆雖然不想干涉朋友的私人生活……”
幻術師插話:“不,我很想。我要狠狠嘲笑他們。”
司凜:“你閉嘴!”
寧舟:“……”
司凜:“別害羞,這是成年人必須面對的問題,教廷可能會認為這是什么禁忌的話題,但這真的很重要。在我們那個世界,每年都有很多夫妻因為這方面不和諧而離婚。”
寧舟:“!!!”
離、離婚?!
這種事,寧舟想也沒想過,他完全不能想象有一天齊樂人會離開自己,這是何等可怕又可悲的未來。
司凜:“我相信你們最終能解決這個問題,我的建議是你可以向魔界求助,據我所知惡魔對此專精,遠勝人類。不過在此之前,你最好妥善解決你今晚搞砸了的問題,需要我給你演示一下在我們那個世界,男人搞砸了的時候會怎么和老婆說話嗎?你學習一下。”
寧舟肅然起敬:“請教教我。”
司凜熟練地表演了一番認錯、道歉,一邊現場討好,一邊賭咒發誓自己下次表現會很好。從語氣到臺詞都讓一旁的幻術師瞳孔震動:“你為什么這么熟練啊?”
司凜:“我爸四十歲前拽得二五八萬,在家說一不二,四十歲后我眼看著他對我媽說話的語氣就變成這樣了。如果某天早上他又拽起來了,那一定是因為昨晚他磕了藍色的小藥丸。”
幻術師秒懂,他嘿嘿一笑,損道:“根據遺傳定律,你距離不行也沒幾年的功夫了。”
“不打擾了,我還有事,先掛了。哦對了,明天要開會,提醒樂人一下,別遲到。”司凜語速飛快,說完就掛斷電話,擼起袖子和幻術師干架去了。
午夜的審判所,又有一對師兄弟為了“男人的尊嚴問題”打成一片。
寧舟聽取了司凜的建議,去廚房倒了一杯牛奶。
牛奶是冷的,他拿在手里端詳了很久,覺得應該熱一熱。sm.Ъiqiku.Πet
再拿回廚房熱一熱牛奶嗎?萬一齊樂人在他熱牛奶的時候出來了,豈不是錯過了第一時間道歉的機會?這樣不行。
于是,寧舟在臥室熱牛奶——這畫面多少有點滑稽,但因為當事人神情的凝重而削減了那讓人發笑的氛圍。
寧舟一手拿著裝滿了牛奶的玻璃杯,另一手的手掌平攤著,掌心上冒出了黑色的、充斥著毀滅本源氣息的火焰。
他就用這個火焰,現場加熱牛奶。
因為效果太好,牛奶一下子就沸騰了。
寧舟愣了一下,太燙了怎么辦?
他醞釀起寒意,試探著,輕輕吹了一口。
這下牛奶又結冰了,凍得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