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玩脫了。
齊樂人的化身沉睡之后,他的本體就應該蘇醒了。
審判所的地下冰宮,那里不見了肅穆的冰雪,宛如昔日的圣墓花園。
齊樂人安詳地沉睡在樹墓之中,身下是茵茵綠草,還有散發著清香的野花。一只調皮的小鳥落在了他的耳邊,用鳥喙輕啄著他的耳朵,為他帶來遠方春天的歌曲——北大陸的冬季終于結束了。
一群蝴蝶蹁躚而來,環繞著樹墓飛行。或許是因為重生本源的滋養,齊樂人身邊的鮮花開得格外嬌艷,那美味的花蜜引誘著蝴蝶們,它們吮吸著花蜜,也妝點了在樹墓中沉睡的人。
齊樂人的意識醒了。
他感覺得到周圍生機勃勃的景象,可是身體卻拒絕聽從大腦的指揮。
是因為那具化身是半領域時強行凝聚出來的,所以意識回歸本體的時候遇到麻煩了嗎?還是說,因為在血之祭祀中過度透支,導致本源枯竭才無法立刻醒來?
不會啊,他和寧舟……咳咳……本源交融的時候,明明已經恢復大半了。
齊樂人的想法是無數個活潑的念頭,像一群小兔子一樣,在他的腦中蹦來蹦去,可是很快他就受不了在這里當“睡美人”了,他想快點恢復行動能力。
快來個人把他弄醒吧,齊樂人無奈地心想。
忽然,一股幽冷恐怖的寒意降臨在了這一方鳥語花香的春天里,仿佛凜冬歸來。
停在齊樂人身上的蝴蝶齊刷刷地振翅飛走,給他唱歌的小鳥哆嗦了一下,把頭埋進了他的衣服里,像是一只受驚的鴕鳥。
冰宮的大門開了。
門外,外交處的西莉亞臉上掛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努力鎮定地對來人說道:“齊先生的本體就在這里……您……請便。”
“有話等人醒了再說。”司凜語速飛快。
“不可以對睡著的人做色色的事情哦。”幻術師一臉警惕地看著寧舟,“即便是結過婚的對象,婚內強○也是強○。”
司凜瞳孔震動,一把捂住幻術師的嘴把人拖走了。
西莉亞恨不得自己當場消失,可敬業精神讓她不能像兩位上司一樣丟下人就走。ъiqiku.
這位遠道而來的魔王陛下沒有在意他們的禮節,他或許根本沒在意他們說了些什么,因為他的眼中心中唯有一個人——那個沉睡在樹墓中的人。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間,無數回憶靜靜地流淌在他的腦海,那本該侵蝕記憶的詛咒卻不再困擾他,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愛人為他犧牲,一次又一次。
而他能回報給愛人的,除了滿腔的愛意,一無所有。
他無法不感到愧疚。
齊樂人睜不開眼睛,但是他“看見”了寧舟。他的眼眸恢復了極地冰川那般美麗的幽藍色,這讓他欣喜不已。
他的寧舟打小就好看,留長了頭發之后更英俊了——也更有壓迫感了——他長身玉立地站在樹墓邊靜靜看著他的時候,簡直像是一幅畫。
但……能不能幫個忙?不要光站著看他啊。齊樂人焦急地心想,身體動彈不得。
寧舟終于動了。
他在樹墓旁單膝跪地,掰斷地上的草莖編起了戒指。
這一刻,齊樂人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寧舟在試著彌補當年沒有等到他醒來的遺憾。
奇跡一般地,當看到寧舟編織戒指的那一刻,齊樂人的焦躁感不翼而飛,寧舟身上就是有這種讓人沉靜耐心的力量,哪怕只是看著他靜靜地編戒指,他都感覺自己可以看到天荒地老。
但寧舟不會讓他等那么久,他編好了戒指,戴在了齊樂人的無名指上。
“那時候,我不能親吻你的嘴唇,只能吻你的手。”寧舟握著他的手,輕聲說道。
那一天的圣墓花園,他為他戴上戒指,卻不能吻他的嘴唇。因為齊樂人沒有回應他,他們彼此相愛,卻只是“朋友”。
齊樂人聽著他說話,心中淡淡的惆悵感無處藏匿。
然而,寧舟沒有讓他在這種情緒中沉浸太久。
已經經歷了太多風雨,在血與火之中淬煉得宛如鋼鐵的他,對著沉睡的愛人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但現在,我可以了。”他說。
寧舟俯下了身,黑發垂落在齊樂人的臉頰上,讓他感覺到了那份癢癢的觸覺。
他的心跳驟然加快,砰砰地在他的胸膛中跳動著,越來越快。
齊樂人的意識很清醒,他看得見寧舟離他越來越近。他湛藍的眼眸在長長的睫毛的映襯下,宛如皇冠上最名貴的藍寶石,那是當年讓他一見鐘情的眼睛。
他終于找回了他的藍眼睛。
——等等?寧舟這是要……吻他?
齊樂人終于回過神來:像白雪公主一樣被吻醒,這傳出去了會被損友取笑一輩子的!
柔情似水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止住了他所有的胡思亂想。
柔軟的,溫暖的,甜蜜的吻,像是情人的嘴唇間偷偷含著蜂蜜,要讓愛人在不經意中嘗到這份甜。原來柔情蜜意竟是為了形容這一刻的溫存有多么多情。
——毀滅魔王吻醒了他的愛人,用人世間最深情的吻。
在這個親吻中,齊樂人驟然找回了身體的感覺。
他的睫毛顫動著,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
他們凝望著自己在彼此眼中的倒影,久久沒有語,仿佛人類精心發明的語在這一刻都是多余。
忽然,齊樂人笑了,生機與活力回到了他的身體里,他從樹墓中坐了起來,一把摟住了寧舟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