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正在和寧舟一同享用早餐的齊樂人,就得到了來自災厄惡魔的匯報。
“王后陛下,正如您所料,邊境那邊出現了異動。”災厄惡魔一臉夸張做作的崇拜神情,試圖以這種姿態討好兩人,“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只等您的吩咐。”
魅魔王后沒有回答,而是用叉子挑起一塊培根,遞到了魔王陛下的嘴邊,笑盈盈地看著他吃下去。
“陛下,您準備好了嗎?”他問道。
年輕的魔王陛下冷靜地點了點頭。可惜正在咀嚼培根的樣子讓他的威懾力打了些許折扣,這引來了伴侶的竊笑,似乎覺得他一邊吃東西一邊嚴肅思考的模樣十分有趣。
他的伴侶忍不住這份誘惑,又給他投喂了一塊。
杵在一旁的災厄惡魔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種“我不該出現在這里”的感覺,以人間界的習俗來看,似乎應該在情侶親密的時候滾遠點而不是興奮地說“加我一個”?這是災厄惡魔在寫論文時學到的冷知識,他不理解,但是直覺這很有用。
“呃……尊敬的陛下與王后,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完,如果你們沒有別的吩咐……”災厄惡魔一邊說,一邊默默往后退,最后飛快地消失在了寢殿奢華的起居間中。
這里又只剩下了寧舟與齊樂人兩人。
眼看閑雜人等走了,齊樂人也就不裝了,把已經遞到寧舟嘴邊的第二塊培根送進了自己的嘴里。
寧舟猝不及防地看著到嘴邊的肉跑了,默默看向齊樂人,后者從他的藍眼睛里讀出了隱隱的失望與沮喪,不由笑出了聲。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齊樂人對他眨眼,鼓勵他自給自足。
“嗯。”寧舟覺得他說得對,于是也用叉子叉了一塊培根,送到了齊樂人的嘴里。
齊樂人懵圈地叼著培根,總覺得寧舟的思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剛才他那話的意思明明是讓他自己吃自己的。
很快他就沒空想那么多了,因為寧舟發現了投喂伴侶的樂趣,開始樂此不疲地給他喂食,齊樂人被塞了一肚子食物,實在吃不下了,但是寧舟正在興頭上,投喂得相當積極,直到掃空了盤子才停下。
齊樂人看著空蕩蕩的盤子,突然感到了沒來由的后悔,仿佛今天的早餐故事是未來他們日常生活的某種預兆。
………………
兩界邊境,教廷的軍團籠罩在一片長久不散的陰霾中。
似乎從來到邊境的第一天起就是如此,年輕的戰士塞洛看著頭頂的陰云心想。永無鄉雖然寒冷,但是戰場的冷卻是截然不同的,那是透著血腥味的陰冷。
每當他筋疲力盡地打掃著戰場,在地上的尸體中看到熟悉的臉龐,他都會感到由內而外的冰冷。他看到了死去的同學,曾經在劍術比賽中有過幾面之緣的同齡人,還有軍團中熟悉的前輩們……每一張記憶里生動的臉龐,最后都只剩下扭曲痛苦甚至殘缺不全的死狀,他竟然再也想不起他們活生生時的樣子。
戰場的軍旅生涯是沒有盡頭的地獄,塞洛感覺自己仿佛在泥沼中一點點下沉,死亡的污泥快要沒過他的頭頂,將他的人生終結在腐爛之中。
有時候他會回想起在永無鄉的歲月,想起一些并不熟悉,卻總是讓他念念不忘的人。
寧舟,那個在劍術比賽中打敗了他的少年,似乎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塞洛抱著缺口的長劍,躺在稻草垛里看著陰云密布的天空。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似乎是十六歲,那現在應該成年了吧?他是不是也會被派到前線來?
隱隱的,塞洛對他有期待,就像教廷的每一個人那樣。寧舟十四歲就能在比賽中打敗他,后來去了隱修會試煉苦修,現在他是不是變得更強了?他會成為戰場上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嗎?甚至是像他的母親一樣,成為改變整個戰局的關鍵?
對了,說起來,齊樂人去哪了?
塞洛從稻草垛里坐了起來,茫然地看著遠方正在操練的軍團戰士們,突然想起了這位有著一半惡魔血統的戰友。前陣子聽說他和軍團長大鬧了一場,拿到了回永無鄉探視的假期,但是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假期也該結束了,他怎么還沒回來?
要不去打聽打聽?塞洛的心中剛有這個念頭,遠處就響起了緊急列陣的號角,聲音低沉而莊嚴,充斥著血腥的肅殺,這是最緊迫也是最嚴峻的一種軍號,代表著最危機的軍情——前線偵查到大規模的惡魔聚集,并且有領域級的魔王出現。
塞洛再也顧不上胡思亂想了,他拿起他的武器,朝著操練場狂奔。
冬季低沉的雪云壓在前線的戰場上空,一場恐怖暴風雪即將來臨。
………………
來到戰場上的不止有久經沙場的戰士們,還有剛從永無鄉派遣到前線的新兵。
蘭斯就是這樣的一名新兵。他原本滿心想著到前線來能和齊樂人碰個面,齊樂人能夠關照他一下,沒想到一到前線就聽說了他休假回永無鄉找寧舟的消息,作為兩人的老同學,蘭斯頓時失望極了。
但是很快,他就沒有心情糾結這些小事了,因為就在來到前線的第三天,緊急軍號吹響了。
他茫然無措地和同袍們列陣行軍,往日的訓練內容在他的腦中盡數消失,只剩下對未知戰場的恐懼。
這種恐懼在抵達前線時到達了頂峰——他看到了撕裂的天空,巨大的縫隙間涌出的惡魔大軍,宛如黑色的洪流漫過靜海荒漠的戈壁,天空與地上,無處不在。
風里傳來死亡的氣味,無數鮮血、殺戮與恐懼,在戰場中彌漫著。
蘭斯無法思考下去,而是機械地揮舞著手中的鐵劍,與惡魔廝殺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戰斗了多久,身邊的同袍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就連他也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