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哭聲之中,江落的舉動并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池尤……”江落低頭捂著臉,聲音逐漸模糊,“你別死好不好……”
看熱鬧的陸有一皺眉,江落怎么還哭了?
江落的聲音很低,聽不大清。陸有一忍不住納悶,他身后走過來了一個抱著兔子玩偶的美少年,美少年問:“陸有一,江落怎么哭了?”
這人是他們的同班同學葉尋,一個清清冷冷的美少年,對什么都不怎么感興趣,卻唯獨熱愛八卦。
陸有一豎起手指“噓”了一聲:“我們小點聲過去偷聽。”
江落注意到了他們的靠近。
掐住時機,江落哽咽道:“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么現在又離開我了,我后悔拒絕你的告白了,池尤,我才明白,我也愛你啊。”
江落的哭聲動人,情感真摯。
周圍的寒氣微微一滯。
陸有一和葉尋驚呆在原地。
“求求你別離開我,”江落低咽落淚,“我不相信你死了,我一定會找到殺害你的兇手,找到救你的方法……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的身邊。”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陸有一和葉尋只依稀聽到了開頭幾句,眼看著江落哭完了,他們兩個人連忙退了回去。
江落緩緩站起身,垂頭看著棺材里的池尤。
在《惡鬼》中,炮灰殺死池尤的過程莫名其妙,池尤化鬼后更是和尋常的厲鬼并不一樣。其他的厲鬼是魂魄完整,全手全腳,但池尤的靈魂卻被截成了好幾塊。
他靈魂殘缺,猶如人類沒有四肢和頭顱,沒有耳舌與鼻根。
不完整的靈魂無法被招魂,無法表達心中所想或者怨恨。正因為這樣,池尤的怨氣才會沖天,他的厲鬼氣息吸引到了文里的天師馮厲,在馮厲的幫助下,池尤才得以修煉報復原身。
江落穿來的時機雖然不好,但所幸離被報復的劇情還有一段時間。
他如今就是在仗著死人不能開口說話,不能被招魂說出殺人兇手是他,借此來洗白自己。
如果只是為了挑起池尤這瘋子的興趣,他敢保證,一個暗戀池尤的人不一定會讓池尤升起興趣,但一個說池尤暗戀自己的人,絕對會讓惡鬼也覺得有趣。
更重要的是,池尤暗戀他,只要讓活人相信這個理由,那么即便池尤來殺他,在旁人的眼里也不是仇殺,而是因為池尤太愛江落才想殺他。
活人會因此保護江落這個無辜者,江落至少爭取到了一個活下去變強的時間差。
而陸有一和葉尋是徹底懵了。
他們倆面面相覷,陸有一不敢置信地喃喃:“葉尋,你說他是不是在耍我們?”
葉尋淡淡道:“他耍我們有什么意義?而且他都沒有看到我們。”
想了想,葉尋又補充道:“江落又蠢又壞,不在葬禮上笑出來就算好了,你覺得他會故意哭得那么慘?”
陸有一猛地抹把臉,“但你覺得可能嗎?池尤哥跟江落表白?”他伸手指了指江落,不可置信道,“你覺得池尤哥會看上這么個……”
看著江落哭過之后顯得更加漂亮的臉孔,陸有一的話噎在了嗓子里,默默放下手指,“……他們什么時候搞上的。”
葉尋:“他剛剛說曾經拒絕過池尤的表白,陸有一,江落和池尤鬧矛盾的事情是什么時候?”
“一個多月前,”陸有一被帶得開始相信江落的話了,他主動腦補上細節,“怪不得啊,這一個月來江落私底下不知道罵了池尤哥多少次,還想要詛咒池尤哥,沒準就是因為池尤哥跟江落告了白,江落就惱羞成怒了。現在池尤哥死了,他又后悔了,明白自己其實也喜歡上了池尤……真他媽狗血。”
說著狗血,陸有一卻眼里閃著淚花,他熟練地抽著鼻涕擦著眼淚,“葉尋,這太虐了。”
陸有一是個看惡俗偶像劇都會哭得稀里嘩啦的人,葉尋對他的表現見怪不怪,反而對江落和池尤的八卦很感興趣,“他剛剛說他要找到兇手,還要讓池尤回到他身邊。”
陸有一悚然,“他也要招魂?”
在他們說話的功夫,江落已經穿過人群,走到了陸有一和葉尋的面前。
陸有一和葉尋復雜地看著他,根本沒想過江落在演戲的可能。
演戲干啥?有什么意義?
只要把池尤哥的魂兒招來一問就能知道的事,沒人覺得江落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陸有一按捺不住地問:“江落,你也要招魂?”
江落緩緩點頭,“我要招魂。”
陸有一和葉尋對視了一眼。
敢招魂,就證明了他并不心虛,說的也不是假話。
陸有一其實和池尤并不熟悉,或者說,在這里參加葬禮的每個人,都對池尤并不熟悉。
池尤明明待人和藹可親,但身邊卻從來沒有過于親密的人。陸有一對池尤大多是崇拜和敬仰,明白江落不是殺死池尤的兇手,反而有可能是池尤喜歡的人后,他對江落的態度一下子緩和了起來。
只是剛剛還粗暴地對待過江落,這會難免有些別扭。陸有一悶悶道:“原來兇手真的不是你,對不起,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你放心,等池尤哥頭七一到,咱們就能知道兇手是誰了。”
江落含淚道謝。
他心想,真不好意思,你池尤哥的靈魂頭七是招不回來的。
江落回頭看了最后一眼棺材,道:“我們不是要去解決129酒店的委托嗎?現在就去吧。”
他們三個人都是白樺大學自然科學與社會研究專業01班的學生。
這個專業只有一個班,班里一共有八個學生,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他們都是玄學班學玄學的學生。
這次能出校,也是因為他們要去解決委托賺取學分,特意抽出時間來祭拜池尤。
江落迫不及待地想見識一下新世界的非自然事件,某種緊迫感也追趕著他讓他想要趕快變得強大起來,“我以前太不知道上進,有點進步就沾沾自喜,現在想要給池尤報仇,才知道我這點東西算不上什么……”
他順便給自己的性格改變找了個借口,“我要變強為池尤報仇,從129酒店開始,我要告別以前的自己。”
陸有一就欣賞這樣勇往直前的人,他一下子熱血上頭,拍上江落的肩膀:“好兄弟,就該這么做!”
葉尋揪揪兔子耳朵,用看浪子回頭的眼神看著江落,“從現在開始改變,你還不算晚。”
江落勉強一笑,“不,已經晚了。”
三個人原地惆悵了一會兒,低調地從人群中走出去。
等出門的時候,門口處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突然伸手往江落身上摸去,陸有一背后長眼似地拉著江落一躲,狐疑:“你干嘛呢?”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人中短窄,晦滯晦暗,一副腎臟精氣虧損的縱欲之相,他目光閃躲,“我沒干什么。”
江落在陸有一身后,瞇著眼看著他。
葉尋抱著玩偶兔子,突然低頭靠近兔子嘴巴,“什么,你說這個人筋不束骨、脈不制肉,呈‘鬼躁’之相,不久后就有殺身之禍?”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一僵,“你胡說什么!”
他還想破口大罵,但對上葉尋的眼睛后,其他的話怎么也不敢說出來了。葉尋的眼睛黑得不見光,一時間竟讓老男人渾身發毛,他有種直覺,這個人說的話都是真的,他真的會有殺身之禍。
陸有一罵罵咧咧地推著江落走人,葉尋悠悠跟上,慢吞吞地道:“哦,原來小粉你看錯了啊。這個人只是山根有黑霧繚繞,會有災禍厄運纏身啊。”
老男人長舒一口氣,回過神來,才發覺雙腿發軟了。
出了門,江落道:“葉尋,沒想到你會這么維護我。”
葉尋慢吞吞道:“也不用這么感謝,但如果你愿意說一說你和池尤之間的故事,我會很樂意聽。”
陸有一眼睛一亮,轉頭盯著江落。
江落沉思了一會,手指繞著黑發,迅速拼接完各種偶像劇、小說的劇情后,開始躍躍欲試。
他仰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嘆了一口氣,眼里寫滿了纏綿悱惻的復雜,“那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池尤他……其實對我情根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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