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92年8月18日,農歷七月廿,港島。
這一天,是我表哥結婚的大喜日子,也是改寫我命運的日子。
陳冰,趕緊再去搬兩箱啤酒。
婚禮結束,賓客們都走的差不多了,姨夫對我吩咐一句,便坐到最后的一桌上。
這個年代的農村酒席,沒有飯店的招待方式,從廚師到上菜員,都是東道主的親朋好友來幫忙,俗稱幫且兒。
這最后一桌酒席,就是留給幫且兒的,我和我爸也都是今天的幫且兒。
好勒姨夫。
看著桌上的大魚大肉,從早忙活到中午的我,肚子早就咕咕叫個不停,笑著答應后,我連忙沖出大廳去小賣店搬啤酒。
正值中午,烈日炎炎,一個人抬著兩箱24瓶的老雪,汗水順著額頭流淌到脖頸,雖然辛苦,但一想到待會兒的豐盛酒席,所有疲憊也一掃而空。
不是我嘴饞,沒辦法,家里窮,除了過年過節幾乎吃不到什么肉腥,桌上的大肘子和溜肉段對我誘惑力實在太大。
姨夫,啤酒來了。
回到大廳,我將兩箱啤酒放在他的身旁,看著已經坐滿的席位,心里有點不舒服。
放著吧。
姨夫應了一聲,沒再理我,繼續張羅著其他幫且兒喝酒:今天辛苦你們了,來來,干一杯。
我就這樣尷尬的站在一旁,正當我糾結去與留時,我爸端著最后一道魚從后廚走了出來,他是今天的主廚。
老陳,給你打包的折籮在窗臺了,用過的紙杯啥的你和小冰也劃拉劃拉,能賣幾毛錢呢。
姨父用筷子指向窗臺上的一包剩菜,隨即又轉向滿地狼藉的垃圾,對我爸說。
折籮是我們那的方,就是酒席吃過后倒在一起的剩菜,在這個窮苦的年代,折籮算是好東西了。
行,那你們先吃,我和小冰就回去了。我爸笑呵呵的應了一句,也沒多說。
我爸就是這樣一個濫好人。
他可能不在意,或者他不說,但聽到姨夫的那一番話后,我心中的怒火壓抑不住了。
從他家開始籌備婚禮,我爸就一直跟著忙前忙后,有叫必應。
今天凌晨兩點多就起來備菜,做幾百人菜,從凌晨一直忙活到中午,一個抱怨都沒有過。
可他居然連一個入座的席位都沒給我爸留!
我是一個小輩,這個桌我可以不上,但他這么對我爸,我忍不了!
姨夫,我爸這幾天沒少幫你忙吧,連個座位都沒有嗎我看著姨夫的側臉,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憤怒。
你這孩子怎么一點不懂事,沒看見都坐滿了嗎你爸都沒說啥呢!姨夫瞪了我一眼,不耐煩的說。
他一個小輩都有座位,我爸憑啥沒有!我指著姨夫的侄子,冷聲質問。
小比崽子,你他媽的沒完沒了是吧!給你家留折籮就不錯了,還想咋滴呀!姨夫從凳子上站起身,手指指著我的鼻子。
你就是狗眼看人低,覺得我家窮好欺負,還讓我爺倆劃拉劃拉紙杯賣廢品,誰差你那幾毛錢呀!
被他指著鼻子罵,我也絲毫不讓,這涉及到尊嚴問題。
窮還有理了啊,瞧不起你們咋滴,今天要不是我兒子大喜的日子,老子早抽你了!
姨夫手掌握拳,懟在我的胸口上,態度蠻橫。
他就是一個典型的勢利眼,瞧不起我家窮,在這種眾目睽睽之下,還讓我們撿垃圾賣錢,已經踐踏了我的尊嚴。
我家是窮,但我家欠你錢嗎忙我們幫了,禮隨的也不比別人少,別人都能上桌....
我被他懟的退后一步,雙拳緊握,可我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爸這個老好人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