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以身體不適為借口,已兩個半月不曾露面,見了她,宮妃都急忙起身行禮。文嬪和其他妃嬪一起給沈茴行禮,她忍不住偷偷打量著沈茴的氣色,見沈茴氣色還好,不像病重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
“都起來吧。荔嬪如何了?怎會早產?”沈茴詢問。
“皇后娘娘,我們也是剛到。聽說荔嬪不知道怎么說腹中,也沒磕著摔著,就忽然早產了。我們擔心龍嗣,都立刻趕了回來。”賢貴妃說。
沈茴點點頭。
荔嬪凄厲的喊聲一聲蓋過一聲,聽得令人頭皮發麻。
沈茴本是惦記著齊煜的事情,聽見這樣凄慘的喊叫,忍不住動容。也不知道太醫們過來了幾個,人手夠不夠用。她進了船艙,打算去看看里面的情況。
見皇后進去,其他宮嬪自然也都跟了進去。
產房之地,不方便進出。皇后和其他妃嬪也都沒進到產房,只進了外間。太醫和宮人看見沈茴和其他宮妃進來,趕忙停下手里的事情行禮
。
“都免禮,各忙各的事情。”沈茴又問太醫,“荔嬪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臣等必當盡力而為。荔嬪娘娘雖是早產,可產期本就只剩七八日,應該無礙的。”
當大夫的,向來把話說的模棱兩可。沈茴自小跟各種大夫打交道,這太醫這樣說,那荔嬪應該是不會有事的。沈茴不由松了口氣。她剛出去,宮人稟告皇帝到了。
兩個多月不曾看見皇帝,再次看見皇帝,沈茴發現皇帝瘦了一圈,臉色不太好看,眼底的青色很明顯。
沈茴與宮妃一起向他行禮。皇帝免了禮,才看見沈茴。皇帝明顯愣了一下,他皺皺眉,也不說其他,大步往產房里去。
沈茴看見皇帝經過的地方,宮妃們皆不動聲色地向后退了退。
里間與外間的門并不隔音,皇帝進了產房之后說的話輕易傳過來。
“朕的小皇子出生了沒有?”他問。
荔嬪還在痛不欲生地喊叫,他這話明顯是廢話。
“皇上,皇上……”荔嬪淚眼婆娑地望著皇帝。
“放心,你會沒事的。一定能給朕成功誕下小皇子。”皇帝耐著性子哄了兩句。
他來時想著要趕過來,用真龍之氣守護,保佑小皇子出生。可是到了產房,濃重的血味兒讓他作嘔,荔嬪不雅觀的樣子和喊聲,更讓他十分厭惡。
他在產房里陪了一會兒,對小皇子降臨的期待,讓他忍受呆在這里的不適,逼迫自己繼續呆在這里。
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望著用力生產的荔嬪,心里忽然產生了懷疑——這一胎,當真會是皇子嗎?
他太想要一個皇子了。
他至今不敢確定齊煜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理論上,應該是的。可是真的是嗎?皇帝又不確定了。這幾年,他一直反復問自己。
皇帝已經有七十七個女兒了。誠然,他很清楚后宮的腌臜手段,有幾個小皇子的確夭折于后宮的爭斗中。可是,他也不能忽略他的孩子里十幾個中才會有一個男孩子的事實。
難道他真的生不出兒子來?
皇帝知道自己沒有當皇帝的本事。那個詞叫什么來著?皇帝坐在那琢磨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那個詞叫德不配位。
這八年,他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個好皇帝。
是不是上天懲罰他?不準許他有后人?
——這個想法藏在他心里很多年,他從未說出來,一次次在心里反駁,可不管怎么反駁,這想法仍舊藏在心里最深處。
皇帝也說不清是不是潛意識里認為自己不可能有后人了,所以看著齊煜平安長到四歲,越發覺得他不是自己的骨血。
身上又開始癢了,皇帝難受地抓了抓胳膊、抓了抓腿。太醫說,他在花柳病初期被發現是可以治愈的。可是要他禁欲。
他沒有聽話。
不讓他碰女人實在是太難了。皇帝想著好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他忍不住不去寵幸那些美人。
身上越癢,心里越煩。
不行,他是天子,才不是生不出兒子的窩囊廢!
皇帝猛地站起身,走向床榻,雙掌壓著荔嬪的肩,咬牙切齒:“快給朕生!快生出來!朕的兒子!要是沒把朕的兒子平安生出來,朕滅你九族!”
外間的沈茴聽著皇帝的逼迫聲,皺起眉。
不多時,嬰兒的啼哭傳來。
產婆顫聲稟話:“恭喜陛下,是、是位小公主……”
“廢物!廢物!”
產房里傳來驚呼聲,有荔嬪絕望的喊叫,還有宮婢壓不住的驚呼。
沈茴一怔,推門進去。
皇帝將剛出生的小公主用力摔到地上,一腳一腳踹在自己的親女兒身上。
他眼睛猩紅,已經不再是人。
沈茴臉色蒼白,扶著墻,才支撐著沒有倒下。
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沈茴眼前浮現二姐姐的樣子,二姐姐總是對她笑,眉眼溫柔。
二姐姐產后血流不止,殘喘幾日,流干身體里的血而亡。
她被囚一年,生前受盡凌虐,死前到底又經受了怎樣的恐嚇與威逼?
沈茴閉了下眼,咽回淚。再睜開眼,死死盯著皇帝。
一道聲音在她心里瘋狂叫囂——
殺了他!殺了他!
沈茴,去殺了他啊!m.w.,請牢記,..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