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便看了一眼那三個跪在一起的宮女,說:“太吵了。”
沉月便讓她們三個自去,愛去哪去哪兒,反正永鳳宮是留不下了。
沈茴回了屋,讓拾星把懷里的紅梅放好。她伏在妝臺上,望著紅梅不由去想,家里的紅梅應當早就枯了,不知道丫鬟們有沒有再摘。寒冬臘月時,母親最喜歡紅梅當窗。
阿夏進了屋,直接跪下:“請娘娘責罰。”
沈茴歪過頭,看向她,說:“你本可來我這里討公道的,性子太急了。”
“娘娘教訓的是。只是她們那樣說王來,奴婢聽了就想打人。”阿夏說得極為坦蕩。
沈茴訝然。過了會兒,她才開口:“下去吧。”
“娘娘仁善不忍責罰,奴婢知錯,自請罰跪。”阿夏磕頭,然后自己去庭院中跪下了。
沉月問:“娘娘,就讓她跪著?”
沈茴望一眼窗外的雪,道:“她想跪就讓她跪吧。嗯,送件棉衣過去。”
沉月很快便發現沈茴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又在瞎琢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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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沈茴一大早就穿戴好,坐上鳳輿帶著儀仗出宮,去別宮接太后。別宮不算近,傍晚時踩著最后那點落日的余暉才到。
太后身邊的桂嬤嬤接了沈茴,稟話:“還請娘娘先到偏殿歇息,緩緩身子。”
她又解釋,錦王和銳王正在太后那里說話。
趕了一日的路,畏寒的沈茴巴不得先烤烤火。她一邊在偏殿里取暖,一邊琢磨起錦王和銳王。
錦王和當今圣上一母同胞,而銳王也算先帝當初喜愛的一個皇子。
今上昏庸無道,四地起義造反之士眾多。而原本就是皇室的親王們,何嘗沒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錦王和銳王來看望太后,大概都有些私心。
沈茴也盼著變天。她甚至隱約猜到離變天不遠了。若問她希望誰當皇帝,她也不清楚那些親王和義士誰會是明君。若說私心,她當然更希望二姐姐的煜兒登基為帝。雖然這個孩子如今風評并不好……
沈茴小眉頭越皺越緊,不由去想……倘若煜兒像他的父皇該怎么辦?
沈茴心下一沉。
“桂嬤嬤,煜兒可歇下了?本宮想去先瞧瞧他。”
桂嬤嬤目光躲閃了一下,才如實稟了。
很快,沈茴便在湖邊看見了齊煜。
他騎在小太監的身上,在冰上玩耍。他一手抓著勒在小太監脖子上的繩子,一手將鞭炮四處扔砸。
桂嬤嬤走過去一些,無奈說:“殿下別玩了,過來見過母后。”
齊煜便把手里的鞭炮朝桂嬤嬤扔過去,看著桂嬤嬤躲避的樣子,哈哈大笑。
“煜兒。”沈茴朝湖邊走去。
齊煜上下打量著沈茴,問:“你就是新皇后?”
沈茴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見了隆隆馬蹄聲。馬蹄規整沉重,聽著像軍隊。
“誰來了?”齊煜先問。
已有宮人腳步匆匆過來稟告:“是掌印帶著東廠的人過來,說銳王牽扯一件大案,來捉人的!”
齊煜立馬從小太監身上下來,往前頭跑。
“殿下慢點!”
伺候的宮人趕忙去追。
沈茴也跟著往前面去。等到了前頭,遠遠看見一片燈火通明。
銳王不在那里,庭院中,只有錦王面對裴徊光。
“干爹!”
小殿下清脆的一聲喊,打破了庭院劍拔弩張的氣氛。
沈茴驚了。她眼睜睜看著齊煜朝裴徊光跑過去,拉著他衣襟喊干爹。而裴徊光只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和看那群追著他喊干爹的小太監沒什么分別。
太后身邊的另一個嬤嬤來傳話,請掌印進去說話。
裴徊光的到來讓太后暫時沒見沈茴。沈茴暫且在別宮住了一晚。
沈茴一晚沒睡。
第二天一早,她去見太后,穿過游廊時,遠遠看見裴徊光在大門那邊,似要離開。她趕忙讓阿夏去攔了人。
沈茴站在檐下,遙遙望著裴徊光。裴徊光聽了阿夏的傳話,往這邊看了一眼。
沈茴攥緊手中的帕子,使勁兒壓下緊張。她望著裴徊光穿過庭院,一步步走過來。雪地被他踩出沙沙細碎的聲響,亦有細雪悄悄飄落在他紅衣肩頭。筆趣庫
當裴徊光走到她面前石臺下,沈茴忽然就不緊張了。
“娘娘叫咱家過來所為何事?”
沈茴站得高些,裴徊光抬首去看她。檐上積雪反著白光,他瞇起眼睛。
“本宮有些好奇殿下稱掌印干爹,掌印是什么心情。”
為了這個?
裴徊光低低笑起,道:“皇帝的兒子稱咱家這種閹人為父,自然是痛快的。”
“那……皇帝的女人為掌印寬衣暖榻,掌印會覺得痛快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