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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第005 章

      第五章

      沈茴沒反應過來,愣愣望著裴徊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勞煩掌印了。”她的嘴比她的腦子先一步做了反應。

      “上一個被咱家伺候的還是先帝,還是皇后娘娘覺得咱家連先帝都伺候得,娘娘卻伺候不得?”

      “不不……”

      沈茴搖頭,小臉煞白煞白的。她緊張畏懼了,臉上就特別容易泛了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這倒讓裴徊光有點意外——這小姑娘也太不經嚇了。

      這才……哪到哪啊。

      “本宮今晚不沐浴。”

      “竟忘了皇后娘娘還在月事期,不宜坐浴。”裴徊光口氣淡然,“不過血污總要擦拭洗凈,才睡得安穩。”

      沈茴震驚地望著裴徊光,原本的月兒眼睜得圓圓的,櫻口也微張,露出白白的小牙。她原是蒼白的小臉兒唰一下,變臉似的,變得通紅通紅。幾乎能滴出血來。

      裴徊光冷眼瞧著她。看著她搭在圈椅扶手上的發顫的指尖兒,他倒要看看這小皇后還要多久會哭出來。

      “那便……有勞掌印了。”

      裴徊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小皇后強自鎮靜,努力藏起聲音里的那點顫音。

      沈茴起身往西間盥室去。

      到了盥室,沉月附耳過來:“掌印沒跟過來。”

      沈茴重重松了口氣——果然誆嚇她。

      不過沈茴也不敢賭裴徊光會不會突然闖進來,只好動作快些。她長這么大,頭一遭動作這么“利索”。

      沉月抱著寢衣,小聲問她:“換嗎?”

      沈茴擺著口型無聲問拾星:“走了嗎?”

      拾星皺著眉搖頭。

      沈茴猶豫了一下,還是脫下常服,換上了寢衣。換衣時亦是動作快得不像話,看得沉月和拾星一愣一愣的。

      說起來,寢衣和常服一樣,都將人裹得嚴嚴實實,哪里都不露。可不管它是什么樣子,只要它是寢衣,穿出去見人總是不得勁的。δ.Ъiqiku.nēt

      裴徊光已經不在堂殿了。

      沈茴已從宮婢口中得知裴徊光去了她的寢殿。她硬著頭皮邁步進去,看見裴徊光站在窗下她的妝臺前。

      他低著頭,修長的指轉著她的口脂盒。圓圓的白瓷口脂盒轉動,劃著檀木臺面,發出綿長的嘶啞聲響。

      軒窗半開,飄進來些涼風,也灑進來大片的月光。

      沈茴給沉月使了個眼色,才走過去坐下。沉月手腳麻利地拆了沈茴發上的鳳簪和步搖,烏黑的軟發如瀑般鋪灑下來。

      沉月去拿梳子,才發現木梳已經在裴徊光手中了。她無法,只能擔憂地退開。

      沈茴板著臉端坐著,逼迫自己淡定。

      裴徊光慢條斯理地給她梳著長發,如云似瀑的軟發滑過他的掌心。他給她梳發,便真的是梳發,頗有幾分認真。

      木梳一路向下,梳過發尾。

      他這才抬起眼睛,從銅鏡去看沈茴,問:“娘娘明日會好好學嗎?”

      沈茴亦抬眼,在銅鏡里勇敢對上他的視線,說:“明日有宮宴。”

      “那宮宴之后呢?”他將木梳放在妝臺上,收回手時,動作自然地將手搭在沈茴的肩上。

      ——沉甸甸的。

      “學的。”

      裴徊光俯身下來,然后側首。這次不是從銅鏡中看她,而是近距離地瞧著她,說:“若是劉嬤嬤教的不好,咱家親自來教娘娘。”

      沈茴鼻息間是淡淡的玉檀香。

      他離得那樣近,說話氣息拂在她的臉頰。

      陰惻惻、涼颼颼的。

      這個人,當真是一點溫度都沒有,從里到外都寒透了。

      裴徊光滿意了。

      他直起身,又將小臂遞給她。冷眼瞧著小皇后硬著頭皮將手搭過來,起身。他扶她往床榻去,親自給她蓋上雙鳳翔云的錦被。

      裴徊光一邊慢條斯理地放下懸掛的床幔,一邊口氣隨意地問:“娘娘明晚還要咱家過來伺候嗎?”

      “掌印事務繁忙,本宮這里不用掌印費心。”

      裴徊光走了。

      好半天,沈茴僵著的身子才放松下來,悠長地松了口氣。

      沉月進來問她還好不好,她聲音悶悶地只讓沉月熄了燈。

      明日宮宴,是她為數不多可以見到父親和母親的機會,她得睡足了,氣色好一些,不能讓父親和母親擔心才是。

      可是她睡不著。

      夜里又靜又黑。她腦子里亂亂的。

      這宮里位份低的,若要送去被皇帝寵幸,都是沐浴過后,由小太監們驗了身,再用被子卷著果身,抬到龍床上去。那裹身的被子外,還會用緞帶系上,待皇帝過來,像拆貢禮一般將緞帶解了打開被子,盡情享用。

      沈茴還未進宮就聽說過這個事情,那時她就很不理解。或者說,接受不了。

      她不明白好好的姑娘家在家里嬌養著,遵著男女大防過了七歲連父兄都不會過密接觸,怎么入了宮為了被皇帝寵幸就可以被一群太監們驗身了呢?還所有人都覺得沒什么不對。

      跟她說這個事情的婆子向她解釋:“因為太監不是男人。”

      另外一個婆子笑:“太監,連人都不是。”

      沈茴理解不了。

      身體缺了一塊,就連人都不是了?哪有這樣的道理呢?

      她這,就又想起裴徊光來。

      他這樣的人為什么會進宮當太監呢?

      沈茴聽父親說過,裴徊光是自愿進宮的。

      大大小小的男孩子們排著隊等著凈身。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哪個不是哭哭啼啼悲痛欲絕?

      所以,父親一眼就注意到了裴徊光。

      十四五歲的少年,最是知道凈身代表著什么意思的年紀。他站在哭天愴地的人群里,容貌俊儷,神情淡然冷漠,漆眸干凈又堅定。

      那可太顯眼了。

      登名字的老太監識字不多,琢磨了半天,忘了“裴”字怎么寫。他敲了敲桌上本子,細著嗓子問他:“會寫自個兒的名字不?”

      父親說,他找機會瞅了一眼那登記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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