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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朱銘 > 0066【思想工作】

      0066【思想工作】

      鐘邁今年二十二歲,家住城南碼頭,祖傳食肆一間。

      日子過得雖不富裕,相比窮人卻也綽綽有余。

      他與嫂嫂的關系不好,只因不喜在家中幫忙,整日跟著一群浪蕩子廝混。

      陳大哥說要來做弓手,他便跟著來了。

      沒別的想法,就是圖個新鮮,嘗一下當兵剿匪的滋味。

      前幾天圍殺祝宗道,鐘邁打得很爽,補刀干死了一個賊人。事后嚇得腿腳發軟,隨即又興奮不已,逢人便吹噓自己力戰三賊。

      昨日開始的訓練,讓鐘邁叫苦不迭。

      連續兩天,他總共挨了九軍棍。即便軍法隊打得不恨,屁股卻也腫起來,而且還得了個綽號“細鳥漢”。

      鐘邁滿肚子怨氣,很想偷偷溜走。

      但平時耍得好的兄弟都沒走,他若當了逃兵,今后定會被笑話。

      一腔憤懣,全算在朱銘頭上。

      什么玩意兒啊?

      都是應征而來的弓手,自己還家住城南,姓朱的只是個鄉下人。憑啥老子要歸他管?憑啥他說罰軍棍就罰軍棍?

      鐘邁心里承認,那姓朱的少年,確實是一條好漢。

      可好漢歸好漢,你也別做得太過分!

      鐘邁已經決定,明天如果再挨打,他說什么都要鬧一場。

      “放飯了,放飯了!”

      唉,心里再苦,也得吃飯。

      操練一整天,鐘邁著實餓得不行,一瘸一拐過去領飯吃。

      卻見那姓朱的直娘賊,人模狗樣又在訓話:“我跟陳、張兩位都頭商量過了,既然都是兄弟,那飯菜也該一樣。我們三個都頭的伙食,讓手力折算一番,換成更多的士卒伙食,好歹讓兄弟們吃得更飽。”

      陳子翼也說:“諸位副都頭和十將,你們可以自己選,吃以前的飯菜也行,跟兄弟們一起吃也可。”

      這特么就是道德綁架,三位都頭已經做出表率,中層軍官哪還能開小灶?

      一個二個,全部把自己的飯菜,倒回去跟大家混合。

      鐘邁蹲在一旁狼吞虎咽,他屁股痛,不敢坐著。填飽肚子就回營房,趴在大通鋪長吁短嘆。

      忽地,房門被推開。

      姓朱的混賬走進來,笑著問他:“鐘兄弟可還好?”

      鐘邁沒好氣道:“死不了。”

      朱銘走到他身旁說:“我自己掏錢,在城里買了些跌打酒,快把褲子脫了擦一擦。”

      鐘邁依舊趴著:“放那里便是,俺自己會擦。”

      “傷了臀部,自己怎好擦?把褲子脫了,我來幫你。”朱銘說。

      鐘邁巋然不動,只趴那兒裝死,心里還在鄙視:打俺的是你,做好人的也是你,俺才不理會你的虛情假意。

      朱銘用和藹的語氣問道:“心里有怨氣?”

      鐘邁回答:“沒有。”

      此時已有幾個弓手回房,見了朱銘紛紛問候,他們是發自內心的擁戴。

      朱銘對眾人說:“這剿匪也是打仗,打仗就難免死人。我以前沒打過仗,猛然做了都頭,著實惶恐得很。我害怕些什么?怕我自己沒本事,只能把你們帶去剿賊,卻不能把你們帶回來。諸位兄弟,家中都有妻兒老小。不說戰死在外面,就是缺了一條胳膊,我又怎跟你們的家人交代?”

      一個弓手說:“都頭莫講這些,俺就服你。都頭自己能吃肉喝酒,卻帶俺們去縣衙鬧,還不是為了讓俺們能吃上干飯?”

      “對,就憑這個,俺便聽都頭的。”另一個弓手附和道。

      朱銘問第一個弓手:“家里有幾口人?”

      弓手回答:“算上還在吃奶的娃娃,俺家有九口人。”

      朱銘又問:“家里有幾畝地?”

      弓手回答:“三十多畝,一大半是山地,也種不出幾個糧食。夏糧秋糧交了,還要交許多雜稅,家里那點地根本不夠吃,還得再佃耕幾畝富戶家的好田。”

      “那可辛苦得很。”朱銘感慨道。

      又有一個弓手說:“俺家更苦呢,家中六口人,卻只十幾畝薄地。不論農閑農忙,都要去打長短工,一天不干活就得餓死。這次招募弓手,本來選了李員外家的郎君,他家不愿出人,便叫俺去頂上。李員外還算仁義,俺做一天弓手,便按短工給一天工錢。”

      朱銘說:“兄弟們不容易,都是家里的頂梁柱,你們若有個三長兩短,家中妻兒老小還怎么過日子?我規矩定得嚴,動輒打軍棍,只為讓你們練好本事。去了黑風寨剿匪,有本事的人,總比沒本事的更容易活命。是不是這般道理?”

      “就是這般道理!”

      “都頭盡管打就是,俺扛得住!”

      “……”

      鐘邁趴在一旁聽著,感覺這些農家子都是傻瓜,被姓朱的幾句話就說得暈頭轉向。

      但不可否認,他也聽進去了,姓朱的定下規矩,并不是一味在呈威風。

      朱銘又問鐘邁:“鐘兄弟家里有幾口人?”

      “八口。”鐘邁已經愿意交流。

      朱銘再問:“可曾娶妻生子。”

      鐘邁說道:“都有。”

      朱銘順著他說:“嫂子操持家務,定然賢惠得很。”

      想起自己的老婆,鐘邁不由露出笑容:“她確實賢惠,就是平日里話多,俺做什么都要念幾句。”

      “這是嫂子在關心鐘兄弟啊,娶到如此賢妻,著實讓人羨慕。”朱銘感嘆。

      鐘邁臉上的笑容更燦爛,卻還在嘴硬:“俺是大丈夫,自會做事,用不著婦人來管。”

      朱銘繼續說:“話雖如此,可鐘兄弟若被賊人殺傷,嫂子怕得心疼到要死,恨不得自己為鐘兄弟挨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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