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還真是消息靈通,本官這才剛回京城,謝大人就得到消息了。”周楚看著眼前的謝遷,笑道。周楚回京的事,原本也沒打算瞞過其他人,畢竟要參加陸煒的婚禮,不過卻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回京,謝遷能這么快得到消息,有些出乎周楚的預料。“老夫是余姚人,余姚離紹興不過百十里。”謝遷從一旁的婢女手中接過茶杯,喝了口茶,笑道。謝遷這話只說了一半,不過周楚也明白他話里話外的意思。謝遷老家是余姚的,紹興余姚那邊但凡有點風吹草動,肯定是瞞不過他的。只要找些人盯住張家村,周楚一旦出入,謝遷自然能得到消息。周楚聽到這話,笑了笑,不置可否。“不知謝大人有何指教?”周楚看著謝遷,問道。“何談指教,老夫如今這個年紀了,土都埋到眉毛了,還能做什么,無非是為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鋪鋪路罷了,之前毛維之他們讓老夫入京,無非是讓老夫替他們做事,不過在老夫看來,為他們做事,不如為陛下做事。”謝遷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道。“老夫都這個年紀了,倒也不怕別人說我首鼠兩端了,以前為他們做事,但老夫幾年前就致仕歸鄉了,和江南一系的瓜葛早已沒了,更何況如今江南一系在周大人和陛下的雷霆手段之下,只能算是茍延殘喘了。”謝遷看著周楚,有些佩服道。“所以謝大人于我和陛下還有什么更多的作用嗎?”周楚聽到這話,挑了挑眉。之前讓嘉靖策反謝遷,就是周楚的主意,不過謝遷并不清楚,所以周楚也不打算挑明,周楚這么說就是在等謝遷說出他能幫自己做什么事,如果真的沒什么用,為何要幫他的兒子謝丕鋪路呢?周楚和謝遷之間可沒有什么交情,無非是利益交換罷了,周楚也懶得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狐貍攀交情,對這個年紀的老狐貍而,和他攀交情的成本那可太高了。倒不如直來直往的好。“老夫既然來了,自然是能幫到周大人,周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的朝局看似安穩,實則暗流涌動,周大人如今可謂是權勢滔天,但問題就出在這里,縱觀以往,哪一個擁有權勢的官員都會有無數官員附庸,很多時候不是他們愿意成為朋黨,而是到了這個位置,很多人就會依附上來,你不給他們依附,他們就會另尋山頭。”謝遷滿含深意道。周楚聽到這話,想了想,自己成為錦衣衛指揮使,到如今的地位,實際上也就提拔了三個人,一個是嚴嵩,一個張璁,還有韓玠,至于孫嬌嬌的爹這種,不過是因為孫嬌嬌和周楚以及韓玠女兒韓鳶兒的關系,被順帶提拔上來的。如果說周楚有朋黨的話,也只有這些人,再往外延伸,頂多也就是嚴嵩在江南籠絡的那些官員,京城之中官員近兩千,經過周楚幾番折騰之后,大多數官員都是沒有朋黨的狀態。但身處官場,可謂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胡宗憲張居正之流,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都不得不找一棵大樹依靠,如此才能快速的往上爬。否則極有可能蹉跎一生。一旦入了仕途,誰又不想往上爬呢,誰不想找一棵大樹依靠。之前的陳萬剛一得勢,就有無數官員蜂擁而至,雖然這些人抱錯了大腿,但由此也可見官場這些官員的想法。如今京城的這些官員,誰不想找大樹依靠。楊一清這個內閣首輔年近七十,再加上現在已經開始擺爛了,那些官員多半不會找他,即便找了,楊一清想來也不會搭理。至于楊慎,更不會搭理這些人了,楊慎現在走的路線就是孤臣,能臣的路子,也就和周楚韓玠交情不錯,其他官員他一向懶得假以辭色。將這兩人都排除之后,留給那些官員的選擇也就沒多少了。“謝大人的意思是,如今京中的官員都在依附毛大人和夏大人?”周楚迅速思考之后,得出了結論。“周大人果然是智計過人,一眼就看到問題所在。”謝遷略帶恭維道。謝遷將自己的位置擺的很正,并沒有倚老賣老,也沒有以過來人的姿態說教,他很清楚,如今是自己需要周楚和皇帝,而不是皇帝和周楚非他不可。“周大人如今的權勢,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結黨,如此一來,下面那些官員攀附不到周大人,就會想辦法扳倒你,從而讓他們攀附的大樹上位奪權。”謝遷點明道。周楚聽到這話,并不意外,任何一個能臣權臣,倘若不想結黨,下面就會有無數官員攻殲。原本歷史上的張居正就是如此,張居正可謂是能臣權臣的典范了,權勢可謂達到了大明臣子的巔峰,但問題就出在這里,以張居正的權勢,居然不結黨營私,下面那些官員攀附不上張居正,就會瘋狂的攻殲他。如今周楚的權勢和巔峰時期的張居正還相差甚遠,甚至周楚心里很清楚,自己可能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達到張居正那種權勢。畢竟張居正面對的是少年萬歷,而自己面對的皇帝是嘉靖,一個智近乎妖的皇帝。皇帝對自己不薄,周楚也沒想著過多的攬權,如此君臣相宜,倒也不錯。以張居正的權勢,都因為奪情一事被瘋狂攻殲,死后更是遭到了徹底的清算,整個張家的人下場都不算好。周楚可不認為現在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反而現在的周楚,才是最危險的,這也是周楚為何待在張家村,遠離朝堂的根本原因。只有遠離朝堂一段時間,才能讓京城這些官員另找他人依附,如此一來,周楚才能看清楚形勢,周楚在暗,這些人在明,到時候真要辦起來這些人,反而容易一些。大明的朝堂就是如此,當你以為自己權勢最盛的時候,往往就是樂極生悲的時候,這一點無數人驗證過了,原本歷史上的徐階、嚴嵩,在權勢巔峰都待了沒幾年。如今毛紀和夏失去了江南一系的根基,自然是要繼續穩固自己的根基,他們只需要對京中這些官員稍微釋放出一點信號,那些官員就會像蒼蠅一般圍上去。周楚嘆了口氣。“本官只想為陛下,為朝廷做事,對于結黨一事,實在是沒什么興致,一旦結黨,容易尾大不掉,到時候真要是有無數官員依附于本官,本官說什么做什么,還能由得了自己嗎?”“周大人深明大義,老夫是知道的,所以才來幫周大人。”謝遷笑道。“那就有勞謝大人了。”周楚說著端起茶杯,和謝遷遙遙碰杯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