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再次看到戶部的報價奏疏的時候,也有些驚了,戶部的這些人居然這么狠?把價格壓這么低?“衡器,你覺得戶部這個報價是否妥當?”嘉靖看著周楚,問道。周楚將奏疏放回了嘉靖面前,搖了搖頭。“陛下,這很明顯是張秉用一心想為大明做些什么,有些用力過猛了,如今陛下要建真武殿,誰不想進真武殿,戶部這些官員恐怕也想,但這個價格,恐怕一點利潤都沒有,負責建真武殿的人,恐怕會壓榨那些工人,還有那些負責材料供應的,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大明要走的路是細水長流,而不是竭澤而漁。”周楚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嘉靖聽到這話,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為難,畢竟他作為皇帝,很多話是不能直說的,這個奏疏如果再打回去,戶部恐怕會想辦法進一步縮減預算。“只是這話,朕該如何傳達給戶部?”嘉靖一臉為難道。“這個折子陛下留著,先不要打回戶部,也不要給回復,張秉用自然會來找臣。”周楚說道。其實嘉靖說這話,并不是詢問周楚如何解決,而是暗示周楚替他當一個傳聲筒。很多話皇帝是不好直接對臣子說的,哪怕是看上去一件很好的事,但落實下去的時候,始終是要有人經手的,層層下傳,往往就變了味道,甚至截然相反,這個時候如果是皇帝說的,那么所有人都會責怪皇帝,甚至百姓都會罵皇帝是昏君。所以皇帝和臣子之間,往往需要一個緩沖,很多看似權勢滔天的人物,比如魏忠賢,比如劉瑾,其實背后都是皇帝,他們做了皇帝想做的事,比如對文官動手,做完之后,皇帝只需要處理掉他們,然后說一句朕被蒙蔽了,誰也不會說什么。很多事皇帝直接說或者直接做,就意味著皇帝和百官之間再無緩沖,一旦出現問題,就會很難解決。嘉靖聽到這話,點了點頭。“這是道長最新煉制出來的丹藥,你幫朕轉送給陸家。”嘉靖說著將幾個盛放丹藥的盒子推到了周楚面前。這些丹藥有楊氏的一份,還有陸松和周楚的一份。自從前些年周楚被刺殺之后,向嘉靖討要丹藥,之后每次嘉靖讓飛霞子煉丹都會給周楚多煉制一份。這些丹藥都是溫補之物,用的都是極其名貴的藥材,比如犀角,比如龍涎香,每一樣都是極其珍貴的,即便現在不吃,留著也是救命的藥,說活死人肉白骨有些夸張,但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吊著,吃了這藥,基本都能救回來。有點類似于周楚上一世的那顆加了犀角的救命藥,又有點像火神派的破格救心湯,但這里面的名貴藥材更多,效果更好一些。而且這種丹藥不只有救命的作用,平日里經常服用的話,別的不敢說,最起碼比普通人活的要長很多。要知道如今的嘉靖可謂是財大氣粗,他內帑之中的錢財具體有多少,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了,更何況這些煉制丹藥的藥材,大多數都是東南亞進貢的,少數幾味藥材才需要用錢去買。周楚看到丹藥,眼睛頓時亮了,這丹藥周楚現在手上的也沒幾顆了,舍不得吃,這種丹藥,周楚都會留存幾顆,以備不時之需。周楚回家之后,拿著丹藥來到了陸府。“嬸子,這是陛下給你們的丹藥。”周楚說著將兩顆丹藥的盒子放在了楊氏面前。“陛下真是有心了,不過每次都給我們兩顆有點太多了,你拿去一顆吧。”楊氏忍不住說道。這些年,楊氏和陸松一直吃著嘉靖給的丹藥,如今兩人雖然都四十多了,但卻絲毫不顯衰老,特別是楊氏,看上去和當初剛遇到周楚之時差不了多少,像是三十出頭的婦人。吃了這幾年了,楊氏自然能感覺到這丹藥有多珍貴,所以每一顆都很珍惜,家里也留了一些。“不用,陛下也給我了。”周楚笑了笑。楊氏聽到這話,也沒有繼續堅持。“陛下煉制的這些藥可是好東西,之前我給云瑾吃了一顆,她之前征戰多年,多少有些暗疾,現在全好了,而且皮膚都白了好多。”楊氏有些眉飛色舞道。一般而,這種話,楊氏是不應該和一個男人說的,但楊氏從未把周楚當成外人,在楊氏眼里,將來周楚和云瑾遲早是要在一起的,更何況云瑾從小就跟著周楚長大,沒那么多講究。“娘!你怎么什么話都說?”一旁的云瑾聽到這話,臉色瞬間紅了。“怎么了?衡器又不是外人,你小時候跟著他長起來的,以后你也是他的人,有什么不能說的?”楊氏這話,其實是在點周楚,周楚進京至今,已經過去了十三年,周楚如今都二十有三了,即便是云瑾,如今也十八了,一般人家的女子,十五六歲就已經婚配了,早一些的,恐怕十三四就婚配了。無論是云瑾,還是林瑤,實際上都過了婚配的年齡,這讓楊氏心中有些著急,卻又不敢和周楚直說,只能通過這種方式點一點周楚。“嬸子,我和云瑾的事,恐怕要讓她受些委屈,陛下的意思想讓我連林瑤一同娶了,我拖了這么些年,縣主終究還是沒有放棄,如今的林瑤都二十多了,都算是老姑娘了,倘若我不娶她,她恐怕會淪為笑柄。”周楚想了想,說道。“這事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陛下也說過了,可以為你單獨下一道旨,都娶了就是,都算正室,云瑾你是知道的,心思從來都不在后宅之中,縣主也不是那等善妒之人。”楊氏這些年經常出入公主府,和德清公主情同姐妹,把林瑤也當成了自家后輩,對于林瑤,楊氏還是很了解的。“只是如此一來,恐怕會委屈了云瑾。”周楚有些愧疚地看著云瑾道。“何來的委屈?二哥心懷天下,為大明,為天下做的事,朝中其他官員捆在一起都比不上,想當年商君的紅顏知己,為了支持他變法,讓他娶了秦國王室的公主,我比較自私,做不到如此,如今這般,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云瑾紅著臉道。“既如此,待我與陛下商議之后,定下一個日子,向你們二人提親。”周楚說道。楊氏聽到這話,頓時松了口氣,這么多年了,總算等到了周楚的一句準話。另外一邊,戶部左等右等,既沒有等來奏疏被打回來,宮中也沒傳來任何消息,這讓張璁等人面面相覷。“大人,陛下這是何意?難不成還覺得這個報價高了?這可沒辦法再往下壓了,再壓就出事了。”戶部侍郎面色焦急道。“急什么?陛下沒有把奏疏打回來,報價應該不高,但到現在還沒有批示,肯定是有其它問題,陛下不好直的。”張璁為官多年,自然清楚這其中的門道,絲毫不急道。“這事你們不用管了,本官走動走動,回頭給你們消息。”張璁說著站了起來,披上了袍服,走出了戶部衙門,坐上轎子之后,回到自己的家里。“去給周府送一份拜帖。”張璁回到家中之后,看著自家的管家說道。如果不是非常著急的事,都需要事先遞拜帖,不然的話直接登門拜訪,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先不說對方家里是不是有客人,對方是否在家,萬一吃了閉門羹,張璁這等身份,是要臉面的。管家聽到這話,急忙拿著張璁的拜帖,來到周府。周楚正在家中看柳思思跳舞,春蘭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周楚跟前。“怎么了?”周楚看著柳思思,并沒有轉頭道。“老爺,戶部尚書張大人讓人送來了拜帖。”春蘭說著將張璁的拜帖遞給了周楚。周楚打開看了看,隨后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給一份回帖,就說隨時可以過來。”這次周楚倒是沒有端架子,畢竟周楚能看的出來,張璁作為戶部尚書,確實是想為大明做事的,只不過方式方法不太對罷了。春蘭聽到這話,頓時知道該怎么做了,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很快,柳思思一曲舞畢,來到周楚面前,開始給周楚捏肩捶背。“大人,賤妾跳的舞可有進步?”柳思思的聲音溫柔似水,讓周楚聽著很舒服。“還不錯。”周楚點了點頭。柳思思聽到這話,顯得很開心,她辛苦練習了這么久的舞,為的就是周楚的這一句還不錯。“可有把你家人接回來的打算?”周楚捏著柳思思的下巴,問道。柳思思跟著周楚這么久了,從未對周楚提出過任何要求,這一點讓周楚很是滿意。“賤妾不想,倘若將他們接回來,他們恢復了往日的身份,只會看不起賤妾,不像現在,他們都得巴結著賤妾。”柳思思想了想,說道。周楚聽到這話,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既然柳思思這么選了,周楚也就懶得多費心,人和人之間最舒服的關系,就是從不想著干預對方的想法和選擇。前些日子,柳思思家族的人,派了一個人偷偷跑回京城,找到了柳思思,他們也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柳思思如今傍上了錦衣衛指揮使周楚,于是就起了心思,想讓柳思思幫他們在周楚耳邊說兩句好話。只要周楚點了頭,他們一家子的命運就可以徹底改變。卻被柳思思拒絕了。“你們如今不愁吃穿,那嶺南雖說苦了些,但錢財我是給你們夠的,周大人是什么人,你們不是不清楚,從來都是嫉惡如仇,經他手查辦的案子,哪個翻案了,我于周大人而,不過是個玩意罷了,要是擺不清自己的位置,周大人看都不會多看我一眼,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們的財路也就斷了。”柳思思這話說的可謂是極有水平,既拒絕了他們,又不會讓他們因此記恨自己,對于柳思思的話,這些人思索再三,覺得很有道理,于是就斷了這個念想。周楚隨手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遞給了柳思思。“之前大人給賤妾的錢財還有許多,大人不用一直給賤妾。”柳思思看著銀票,并沒有伸手去拿。“給你你就拿著,正所謂窮家富路,手里有錢,什么時候都有底氣。”周楚說道。柳思思聽到這話,心中很是感動,接過了銀票。“老爺,張大人來了。”兩人語之間,春蘭再次走了進來。周楚聽到這話,擺了擺手,柳思思躬身行禮之后退下了。“下官見過周大人。”張璁進來之后,聞到了房間內的脂粉味道,心里清楚周楚方才應該是在玩樂,教坊司幫周楚養著一個女人,這件事并非什么秘密,張璁自然是知道的。這對周楚而,從來都不是什么壞事,倘若周楚無欲無求,反而不好,現在這般,很多人都會覺得周楚親近了些。“張大人不必多禮,春蘭,看茶。”周楚看向一旁的春蘭說道。張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張大人所為何事?”周楚看著張璁,問道。“還不是因為建造真武殿一事,之前戶部給陛下遞了個核算成本的折子,陛下嫌高,打回來讓我們重新核算,周大人是知道的,下官一直對陛下,對大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張璁不著痕跡地表了一下忠心道。“因為這事將戶部的那些官員狠狠罵了一頓,他們都被本官罵醒了,重新核算之后把折子遞了上去,這都好幾日了,陛下既沒有打回折子,也沒有任何批示,這讓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張璁很清楚,如果說有誰知道陛下的想法,周大人肯定是其中一個,所以他才來拜訪周楚。“張大人遞的兩個折子本官都看過了,看得出來,張大人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想為朝廷做事。”周楚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張璁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亮了,這意味著這次自己沒有白來。“還望大人指點迷津。”張璁行禮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