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正午。蘿拉曉稅首發西城。此地乃是西域南線最靠近精絕國的第一站。也是從精絕國通往西方行商的第一城。此時,就在距離還有數里之外的玉龍喀什河的東漢,一支人數足有數百人,其中還有大量的馬匹和駱駝組成的商團隊伍正頭頂太陽穿行在布滿沙礫的道路上。戈壁在三月仍透著寒意,駝鈴叮當聲中,商隊如蜿蜒的長蛇在黃沙間游動。為首的胡商頭戴氈帽,濃眉下雙目似劍,被風沙磨礪的眼角刻著細紋,正凝望遠處若隱若現的城池輪廓。他身側的青年向導生著雙丹鳳眼,睫毛上沾著細碎沙粒,忽而抬手遮眉眺望,忽而俯身檢查捆扎松動的苧麻布匹。隊伍中段的老馬夫眉如臥蠶,渾濁的眸子被陽光刺得瞇成細縫,干裂的嘴唇隨著駝背起伏念念有詞。忽然一陣狂風卷起沙幕,末尾的年輕護衛猛地勒住韁繩,劍眉下目光如炬掃過躁動的馬群,腰間環首刀隨動作撞出悶響。道路苜蓿干草的氣息混著汗味彌散。在隊伍的中間,還有數輛馬車。其中一輛掀開了馬車的吊簾,朝著遠處一望無際且一片枯黃的沙丘看了一眼。風沙灌入馬車,勁風掀起男人頭頂的兜里,露出了舍棄世俗牽掛沒有??無錯??內??_容?!o狂風驟起,遠處的黃沙漫天。為首的胡商立刻抬起手臂,隊伍當中的隨行立刻心領神會,連忙驅趕駱駝開始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隨后大聲的吆喝著口號讓駱駝趴在地上組成了一道臨時的避風圍墻。做完這一切之后,為首的胡商立刻來到馬車旁邊,沖著馬車內的僧人撫胸施禮說道:“尊貴的客人,沙暴馬上就要來了,馬車上面不安全,請您下車躲避風沙。”“您放心這個季節雖然風沙多,但我們走的這條路基本上不會出現黑沙暴,這股沙暴看樣子只需要半個時辰就能過去。”車上的龍智聽聞之后點了點頭,然后伸手按住頭頂的斗笠走下了馬車。僧人如今在西域是被通緝的對象,任何僧人只要行走在西域,都會被視作罪犯,匿藏僧人同罪論處。龍樹走下馬車之后,隨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另外一輛馬車。車上同樣走下來了一個青年。裝扮和龍樹一樣,都是帶著斗笠而且還遮擋了面部。兩人走在一起之后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和為首的胡商領隊來到了最前方用駱駝組成的擋墻后面背靠著駱駝坐下。每年的三月都是西域風沙最盛的季節。由于地表解凍,土壤疏松,易被風吹起,再加上春季降水少,植被未完全恢復,防風能力弱,所以這個季節的風沙最盛。~小·說′宅\最,新′章~節~更,新`快-經驗老道經常行走在西域的胡商甚至只憑借著頭一天晚上的月亮,就能判斷出第二天的行程路上是不是會有風沙。風沙卷起,呼嘯的從耳旁刮過。只有坐在駱駝身后,才能勉強的躲避迎面刮來的風沙。“師弟,我總覺得有些心中難安。”坐在龍智身旁的提婆一手捂著口鼻,一邊壓低聲音沖著一旁的龍智說話。龍智看了一眼周圍的風沙。這三天路程行來,一路上他們已經遇到很多次這樣的風沙了。這在貴霜是從未有過的。“師兄,只是風沙而已,那個領隊不是說了嗎,這個季節是會有很多風沙的。”龍智低著頭說道。聽聞之后的提婆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從袖口當中摸出了一串念珠輕輕在手指間撥動。龍智看了一眼,并沒有說什么。半個時辰過后,風沙漸息。駝鈴聲駝鈴聲。為首的胡商從沙丘背風處鉆出,抖落皮襖上的細沙,粗糲的手指抹過被沙礫刮紅的臉頰。隨從們開始跪在沙地里刨找剛剛被風沙吹落的貨物。正當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準備上路的時候,領隊的胡商站在隊伍最前面,身后便是駝隊。領隊胡商習慣性的登上了一個剛剛風沙堆積而成的沙丘尋找前進方向的時候,一雙褐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也忽然僵直在了原地。遠處,在領隊胡商目光能看得見的位置,一隊在陽光下渾身上下反射著金屬光澤的騎兵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們的這個方向沖鋒。在眾多騎兵的身后卷起的沙塵猶如剛剛沙暴之前先兆一樣。胡商立刻轉身,沖著身后的隊伍揮手。“快快結陣,結陣”隊伍當中的隨從還有牽引駱駝的駝夫不明所以,還以為是另外一場沙暴又來了。正嘟囔著準備重新讓駱駝圍成一個圍墻的時候,驚慌的呼喊聲再次響起。“敵襲,敵襲,是馬幫,馬幫”胡商驚呼。這下所有人都聽清了。然而為時已晚。白麟率領的五百輕騎的速度極快,只是轉瞬之間就已經來到了距離商隊還有百米左右的位置。輕騎沖鋒,百步之內三息而至。更何況白麟帶領的還都是羌族的騎兵。剛剛登上馬車的龍智還有提婆兩人也都看到了大量騎兵朝著他們沖過來的樣子。“師弟!”提婆驚呼一聲,這一路上心中的不安在此刻得到了印證。龍智也是滿臉驚慌。不管這隊伍是官兵,還是馬幫,只要他們的身份暴露,就是萬劫不復。“師兄,快!”龍智來不及多想,就朝著提婆的位置走去。這個距離,現在想要跑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周圍都是荒蕪的沙丘,只要一眼就能看到他們逃走的方向。況且他們兩人都不善騎術,根本跑不遠。“師兄,快躺下。”情急之下,龍智一把將提婆拉倒在地,然后快速的用沙土將提婆掩埋。好在周圍還有隊伍和沙丘遮擋,而且龍智的速度也很快,幾下就將師兄提婆給掩埋在了腳下的黃沙當中。做完這一切之后,龍智立馬壓低了斗笠。幾乎也就在同時,白麟一馬當先的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低頭掃視了一眼胡商領隊。而白麟身后的羌族義從則是將整個隊伍全都包圍。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