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炙烤著關中八百里沃土。地面龜裂,田間枯黃。這片曾經第一次被譽為“京”造就了強大的周朝的土地如今宛如一片被遺忘的廢土。一千多年之前,一個古老的部落從遠方遷徙至此,發現了這片沃土。隨后在長達數百年的時間里,他們在這片土地開墾良田,興建房屋,舉行祭祀,將部族深深的扎根至此,形成了一個強大的部落,他們稱這里為"京。"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歷代都城皆以“京”為命名。后來,這個部族的一個名叫西伯昌首領帶著部族開始擴大部落,遷徙,征戰最終定局至此,將此地命名為鎬京!西伯昌父子以鎬京為都城,東征西討滅亡了商,開啟了長達四百年的西周時期。而在這四百年之間,鎬京一直作為西周的國都。直到東周開啟之后,遷徙至洛邑,也就是如今的洛陽,這里才被當做陪京。秦末漢初,高祖劉邦擊敗項羽之后,接受了張良的建議,定都于此。所金城千里,天府之國,此地有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之勢。高祖劉邦采納意見之后,在此建城,名為長安。《史記·高祖本紀》中記載:“欲其子孫長安都于此。”寓意長治久安,永固帝業,所以命名為長安。這其中暗合當初周朝定都于此之時的寓意。《大雅·文王之什·文王有聲》:豐水東注,維禹之績。四方攸同,皇王維辟。皇王烝哉鎬京辟雍,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長安不光水系發達,澆灌著關中八百里沃土,滋養著生活在這里的百姓。同時也是一處易守難攻,豎立著數座天然屏障的萬全之地。北有橋山山脈,南有秦嶺山脈,兩山之間便是廣闊的八百里平原。東守函谷,西守大散,北守蕭,南守武。只要扼守住這四關,即便天下大亂,這八百里的廣袤平原就無憂。但這曾經孕養了四百年西周,五百年大秦,兩百載西漢的廣袤平原如今好像是生病了一般。在被高聳的城墻包圍的亭臺樓閣雕梁畫柱樓宇精美的長安城之外,雜草叢生餓殍遍地。大地枯黃干裂,路邊隨處可見累累白骨。災年不斷,百姓流離失所,即便是賣兒賣地也不足以活命。沒有種糧,大地荒蕪,就算是有了種糧播種,也未必能長出糧食。可悲的是,就算是長出了糧食,耕種之人也未必能挺到糧食成熟的那一天。而就算是糧食成熟了,那金燦燦的麥田周圍也環視著一雙雙貪婪的目光。李儒乘坐在一輛牛車上,身上穿著普通的粗布麻衣,朝著長安城東的方向而去。在其周圍,還跟著十幾名腰間有佩劍的侍衛。若不是如此,此時的李儒早就已經被路邊那些眼睛都泛著綠光的饑民給撕碎了。至于牛可能都只剩下了一堆的骨頭。長安城雖然如今不是京都,但卻也是陪京。每當需要有大型祭祖活動的時候,還要用到長安。長安城內的長樂宮,未央宮,明宮,北宮,明光宮,以及城外最大的建章宮雖然沒有居住,但平日里負責維護的宮女還有太監卻一個不少。和洛陽基本相同,長安城內可供百姓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大多都已經被宮殿占據。而剩余的絕大部分區域,除了曾經一些高官顯貴皇親國戚居住的位置之外,剩下可供百姓居住的位置就更少了。所以長安城的百姓一般都居住在長安城外。少量的城防軍,禁軍,以及護衛歷代皇帝陵寢的軍隊在長安城駐扎。來到東城之下后,李儒找了一條長街停下,并且來到了一間酒肆之中。有貧,自然就有富。天下苦,苦的是百姓,而并非是貴族,豪強,以及士人。牛車停在外面。李儒穿著灰袍走上了酒肆的二樓。左右查看了一圈以后,在一處靠近窗戶的位置找到了要找的那個身影,于是坐在了一旁。柳白屠的目光正順著窗戶的位置看著遠處的雄城長安。李儒來到柳白屠的對面之后坐了下來。周圍無人,柳白屠的聲音壓得很低說道:“君侯已經回到冀縣了,明日就會帶兵出漢陽郡。”李儒的眉毛一挑,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終于來了。之前李儒還在想,要怎么樣將這次的帶兵出涼州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所以,他才采用暗度陳倉的辦法。從收到鐵石頭的情報之后,李儒便開始募兵。然后化整為零,將募集的兵馬開始分批次的朝著司隸校尉轉運。好在涼州早就已經控制了通往洛陽的商貿路線。這些化整為零的士兵在進入司隸校尉部之后,就按照提前給出的地點集合。如今已經形成了規模。可是讓李儒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竟然等來了一個大驚喜。一個天大的驚喜。失蹤的皇長子劉辯,竟然就在涼州。那么好。現在已經不是造反了。而是撥亂反正。“君侯命令,除了陳倉,新豐,華陰三處存放糧食的位置,必要全力一擊拿下長安。”柳白屠壓低聲音說道。李儒立馬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并且升起一種難以喻的心潮澎湃!長安!長安!拿下長安,擁立皇長子史侯劉辯。這一招,絕對是董太后,還有袁隗等人意想不到的。而李儒打心底里也感覺在長安站穩腳跟,這才是當下最穩妥的。涼州雖然兵馬強盛,但現在主力大軍還在西域。若要折返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況且經過大半年的戰爭,還有數月的跋涉,軍隊士氣顯然不可用。最起碼也要休養一段時間。現在是七月。回到涼州之后也已經快要進入到冬季了。光是從時間上,就來不及發動一場大戰。且不說還要的戰爭準備。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地勢。如果,如果涼州一路打到洛陽,就算是攻破了洛陽,未來即將面對的,那也是八面皆敵。洛陽八關,北鄰冀州,東臨兗州徐州,南有荊州,西有并州。如果真的要被天下圍攻,怎么鎮守洛陽八關?涼州是他們的大本營。洛陽和涼州中間還間隔著整個司隸校尉部。到時候運糧都是問題。就算是打下了洛陽,也是一座孤城。孤城難以久守,更不要說還是八面皆敵了。但如果是長安就不一樣了。拿下長安之后,只需要扼守函谷關,基本上就可以做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封鎖函谷關,以天子為名慢慢消化右扶風,左馮翊,京兆尹。這樣一來,以涼州現在的發達商業還有糧食產量,一年只需要一年的時間,就能將半個司隸校尉部吃下。穩扎穩打,到那個時候若是在朝著洛陽進兵,則是沒有了任何后顧之憂。而且拿下長安之后,還可以進兵附屬的漢中,為南下開路。這才是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個穩扎穩打。“君侯出兵之日,便是收取長安之際。”李儒輕微點頭的說道。得到李儒的肯定之后,柳白屠這才起身,然后轉身朝著酒肆的一樓而去。李儒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看向了遠處宏偉的長安城。明主。強兵。良將。謀主。民心。地盤。這些涼州現在一個都不缺少。缺少的就只是時間了。在段羽身邊待的時間越長,李儒就越有這種感覺。誰能想到,三年前還在晉陽集市上販賣皮毛的那個曾經的小獵戶,如今正在朝著一代霸主的方向發展。李儒現在也很期待,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之后,段羽究竟會成長到什么程度。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