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如白駒過境,轉眼間半月已逝。四月,地面的凍土已經悄然開化,萬物復蘇的大地綠意盎然。沿著秦海一路穿過天山腳下向西的蔥嶺河滋養的兩岸水草豐茂。西域諸國絕大多數都分居在南北兩線上。而南北兩線生活的方式也各不相同。西域北線,貼近天山腳下的西域諸國大多以行國的方式生活,大致的生活方式類似于匈奴這種游牧民族。而西域南線的小國生活的方式則更接近于大漢。屬于城郭國,大多都有固定的居住地點,沿著水源周圍而建國定居。北線的烏孫,疏勒,莎車,尉黎這些都屬于行國。每年都會在春季之后遷徙至水草豐茂的地區放牧漁獵而生。然后在冬季深秋之后尋找到避風的區域躲避寒冬。當然這也并非是絕對。因為在西域的北線,就有一個沿著天山腳下而建,依靠蔥嶺河居住在此地的國家。也是西域第二大國。龜茲。時值正午,烈陽高照,龜茲的都城延城王宮當中正在召開一場議會。比起車師國的王宮,延城內的王宮才能稱之上真正的王宮。從西漢最早發現龜茲有記載開始,距今就已經過了兩百多年。而在此之前,龜茲也已經建立了數百年之久。作為西域第二大國,龜茲擁有人口十余萬,城池數座。班固在《漢書》中記載:龜茲,國都延城。其國東通焉耆,西通姑墨,北通烏孫。有人口8萬余,傭兵2萬余。在西域城郭諸國中最為強大。公元前65年龜茲王及夫人來往大漢來朝。此后的兩百多年來,龜茲一直陸陸續續和大漢保持著聯系。隨著龜茲的王位交替,權利迭代事兒叛,時而復。當年班超駐扎在西域都護府它乾城的時候,就遭到過龜茲的反叛而攻打。此時,龜茲國王白慧正坐在琉璃鍍金的王座上。頭頂橢圓形的穹頂上鍍著一層孔雀藍琉璃色。在王座的兩旁,數名妙齡的龜茲美女身著白色絲綢制成的紗衣,手中還有模仿大漢蒲扇形狀的禮器。白慧身著赤金纏枝紋長袍,裙下兩側還有垂落在地的瑪瑙地衣。數十名頭上裹著纏頭鑲嵌著各種名貴寶石的大臣分列在鋪滿羊毛制成的紅色地毯的大殿兩側。面前是一張張矮小的案幾。案幾的兩側桌角微微卷起,篆刻著涂滿金漆的梵文。下顎卷須的龜茲王白慧正低頭就看著面前桌案上的一封羊皮書信。信書烏孫左大將派人送來的。去年,當涼州兵馬進入樓蘭,并且擊殺了于窴征收稅賦的大將之后,烏孫便得到了大漢要重新建立西域都護府的消息。歷來西域都護府都是建立在龜茲的境內。所以,烏孫第一時間就把這個消息送到了龜茲。大漢建立的西域都護府是用于維持西域諸國的治安。所以都會向西域諸國征收一些稅賦。龜茲也不例外。但是這些年,在大漢和西域斷絕聯系之后,烏孫便行駛著西域都護府的之權,朝著諸國征收稅賦。可唯獨龜茲始終都沒有向烏孫繳納稅賦。因為龜茲足夠強大。作為城郭國,龜茲有厚實的城墻,堅固的城池,還有兩萬訓練有素的士兵。烏孫根本攻打不下來龜茲。所以,強大的龜茲一直獨立在西域諸國之外,不向烏孫繳納任何稅賦。但如果大漢重新建立西域都護府,龜茲就要考慮是否要繳納稅賦。所以,烏孫的來信的意圖白慧很清楚。只不過一開始,白慧以為這件事情暫時不需要考慮。大漢羸弱多年,就算要建立西域都護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可是白慧沒有想到,大漢的速度竟然這么快。就在數日之前,烏孫的左大將派人送來書信。說大漢的兵馬已經推進,并且擊殺了車師國王,將車師國夷為平地了。同時他們派去車師國的使者都被大漢那個叫做段羽的涼州牧所斬殺。而這半個月以來,大漢的兵馬一路推進,已經征服了前面數個小國。大軍馬上就要抵達龜茲了。為此,白慧感覺到了慌張。漢軍的戰斗力可并非是烏孫可以比較的。烏孫是游牧民族,擅長漁獵放牧,麾下多為騎兵。雖然兵馬眾多,但并不擅長攻城。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龜茲這么多年才無懼烏孫。可漢朝的兵馬不一樣。漢朝的兵馬最善于的便是攻城和守城。白慧清晰的記得,他們一族是如何坐上龜茲王座的寶座的。他們一族原本并非是貴族王族,而是龜茲的大貴族。建初元年的時候,龜茲王尤利多反漢,攻打西域都護班超。被班超及時察覺,于是帶領士兵駐守疏勒。當時班超麾下兵馬不過千余,硬生生的擋住了萬余龜茲大軍。轉年班超邊集結疏勒,康居、于窴、居彌諸國兵馬開始圍攻龜茲的城池,只用了半月時間攻破了墨石城。直到建初九年的時候,班超攻破了龜茲國都,然后廢了龜茲王尤利多,立了白慧的祖輩白霸為龜茲王。然后代代相傳,才輪到他登上龜茲王的王座。對于漢軍,白慧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是卻從龜茲史官記載的書籍當中窺探過漢軍的強大。因此白慧本不想和大漢有沖突。可是烏孫左大將的來信,以及車師國還有另外幾個小國的覆滅,讓白慧感覺到了恐懼。“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白慧看向殿下坐著的眾多大臣說道:“烏孫的昆莫承諾,只要我們一同聯合對抗大漢,日后漢軍撤離,我們將可以得到每年西域兩成的稅賦。”大殿下方的眾多大臣在白慧的話音落下之后開始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聽著大殿內的嗡鳴,白慧更加的心煩。“夠了,有沒有一個能說出辦法來的。”坐在王座上的白慧不耐煩的低喝。大殿下議論的聲音立馬停止了下來。“國王,先不說我們究竟如何做,只是說如果大漢勝利了,我們以后需要向大漢繳納稅賦。”“如果烏孫勝利了,而我們卻沒有幫助,那么當烏孫勝利之后,一定會反過頭來在攻打我們。”“眼下的這種情況,我們只有聯合烏孫或者是大漢一方,才能免于日后的災禍。”白慧:“”聽了這話的白慧甚至想站起身來殺人。這話說了不等于白說嗎?難道他不清楚?他們的是應該怎么做。可這話說完好像是又把問題拋給了他。在白慧的煩躁的眼神之下,殿內的二十多名大臣都低下了頭。似乎好像沒有人愿意做最后的決定。但與其說沒有人愿意做最后的決定,倒不如說是沒有人愿意承擔決定背后帶來的后果。然而面對眾臣的沉默,身為國王的白慧卻沒有任何辦法。距離龜茲國都延城之外的百里外,靠近天山腳下豎立著一片綿延十余里的大營。無數頂白色的帳篷沿著天下腳下搭建,如同一個個橢圓形的巨大雪包一樣。在大營靠近最西出的方向,還可以看到大量的牧民婦女以及青壯在驅趕著成群結隊數不清的牛馬羊群。在位于連營最中間的位置,一頂比尋常帳篷要大出數倍的大帳正豎立在營地中。大帳的周圍站著十幾名手持武器的烏孫士兵。一名漢人青年此時就站在大帳外面,在其旁邊還有兩匹戰馬。大帳內。身著黑袍,頭頂戴著黑色纏頭的韓遂正站在一名赤發碧眼的中年烏孫男人面前。男人身上穿著鎏金蜀錦,腰間懸著這一柄刀鞘上鑲嵌的滿是寶石的短劍,劍柄用金絲纏繞,尾部上還鑲嵌著一顆巨大的紅色寶石。男人的左右兩側,各坐著一名赤發碧眼的烏孫美女。“漢人,告訴我你的來意,別想在我的面前用任何謊來欺騙我。”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用手捏著翻卷著向上的胡子說道:“如果你敢用謊來欺騙我,那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喂給它們。”說著中年男人伸手指向大帳的左邊。身著黑袍的韓遂扭頭看去。只見那里用鐵鏈拴著兩只巨大的灰狼,正用嗜血的目光看著他呲牙低吼。兩只灰狼的面前,還有一堆啃食干凈的骨頭。看形狀就知道,那并非是什么動物的骨頭,而是人骨。見到這一幕的韓遂笑了。比起段羽的那兩只黑虎,這兩只灰狼和野狗有什么區別。“漢人,告訴我你在笑什么,你是在嘲笑我嗎?”烏孫左大將末胡圖皺著粗眉看向韓遂。韓遂用西域禮節撫胸施禮躬身說道:“怎么敢。”“那你在笑什么!”左大將末胡圖追問。“在下在笑,烏孫有如此強大的兵馬還有如此英明的大將軍,一定會將段羽殺的片甲不留。”“哈哈,那是!”左大將末胡圖大笑著說道:“漢人,你很會說話,我很喜歡你!”“那么,請說明你的來意吧!”末胡圖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韓遂落座。韓遂笑著點頭,然后落座之后沖著末胡圖說道:“雖然左大將您的軍隊多的如同天上的星辰,但段羽并沒有您想象當中的那么好對付。”“但我們有共同的仇敵,段羽也是我的仇人。”“如果有我提供的情報,那么左大將將會可以戰勝段羽。”末胡圖看著韓遂,眼神若有所思的問道:“漢人,你和那個段羽同為漢人,你讓我怎么相信你的話?”“如果你是段羽派來的奸細,故意提供虛假的情報呢?”韓遂立馬搖頭說道:“左大將應該知道,去年小月氏人北宮伯玉得到了烏孫的支持,在涼州對抗段羽。”“而我就是北宮伯玉在涼州的盟友。”“北宮伯玉失敗之后,段羽屠戮了我所有的家人親眷數百人,我們之間的仇不共戴天。”“而且,我的情報左大將完全可以去驗證是真是假。”“我既然來了,就不會空手而來,我可以先送給左大將一份禮物,作為見面禮!”韓遂緩緩說道:“我知道烏孫準備聯合北匈奴,從前后兩個方向夾擊段羽的大軍。”“但左大將不用再等北匈奴了。”“段羽已經提前下令截短了北匈奴南下的路線,或許用不了多久,左大將就能收到北匈奴戰敗的消息。”韓遂胸有成竹的說道。然而,正在末胡圖疑惑的時候,營帳外面忽然走進來了一名騎君。所謂的騎君,就如同大漢的校尉,統領一部兵馬。騎君來到營帳內,沖著坐在主位上的末胡圖施了一禮之后說道:“將軍,北匈奴來使。”s:晚點還有一章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