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破曉之際,遙遠的天際仿若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手緩緩撩開了帷幕,透出了一縷縷熹微的光亮。那光芒宛如一條細細的銀線,逐漸擴散開來,將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慢慢點亮。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絲光亮越來越強,最終化作一片柔和的魚肚白色,輕輕地覆蓋在了大地上。盔甲上凝結著寒露的曹仁眼底滿是血絲的看著不遠處還堵在官道中間的徐州兵馬。夏侯惇的右手已經包扎并且重新換了一根長槍。在官道中間,還有那匹昨天晚上被張飛一槍刺死的戰馬。天亮之后,曹仁也終于看清楚了,除了官道上千人左右的兵馬之外,兩側山林之間再無兵馬。沒有埋伏。只要沒有埋伏,即便張飛再次堵路他們也能繞路而行。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兩人身后又傳來了大股騎兵奔襲而來的聲音。騎兵未至,前鋒斥候已經先行到來。得知是援兵到了,曹仁立馬翻身上馬。“我要殺了這個黑嘶,子孝你不要攔著我。”夏侯惇看著徐州兵馬之中的張飛。曹仁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張飛。休息了一晚上的張飛伸了個懶腰,然后翻身上馬,眼神同樣落在了曹仁的身上。“嘿嘿,你張爺爺我休息好了,還算你們識相,撤!”翻身上馬的張飛大手一揮然后調轉馬頭就朝著遠處而去。眼見著張飛竟然轉頭就走,曹仁和夏侯惇都是一愣。跑了?張飛竟然跑了?“黑嘶,你給我站住!”反應過來的夏侯惇一聲怒吼。然而張飛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連張飛麾下的徐州軍都沒有停留,跑的速度飛快。憤怒的夏侯惇翻身上馬就要追擊。但卻被身旁的曹仁攔住了。“元讓不要多生事端,張飛的事情以后在做計較,當下是給大兄報仇要緊。”曹仁說話的功夫,身后前來的援兵也已經來到了兩人附近。短暫的整理之后,兩人再次翻身上馬,然后繼續朝著會官道一路追擊。費國縣,也稱之為費縣。此地因在周朝時期屬于費國而得名。魯僖公元年,鄪邑成為魯國上卿季友的私邑。周考王嵬十四年以后,季友后裔季孫氏據鄪邑自立為鄪國。西漢高帝六年正月,韓信被封為楚王,費地屬楚國。后劉邦統一天下,分封諸侯,設立郡縣,費地始為費縣。建武六年,費城改隸兗州刺史部泰山郡,為侯國,屬泰山郡十二城之一。費縣東側為蒙山山脈,而西側則是尼山,兩山之間相隔距離狹窄,又有武水從此穿行而過,使得此處形成了一處要地。幾乎貫穿了整個泰山郡的武水再次由西向東數十里,將蒙山和尼山之間通行的道路阻攔,形成了一個狹窄的通道。此時,融化冰雪所匯聚的武水從上游一路奔騰而下。河面之上隱隱之間還能看到漂浮的冰排。數不清的流民經過了一夜的跋涉,來到了此地。此時費縣的城門緊閉。城內的官員還有守軍都嚴陣以待的看著城外漫山遍野數不清的流民。城頭上的士兵握著兵器的手心滿是冷汗。這么多流民,一旦破城的話,可想而知后果是怎樣。特別是查摻雜在流民當中,還有很多頭頂裹著黃巾的黃巾賊兵。青州,兗州當時當下黃巾賊兵最為盛行的兩地。此處的官員在去年的時候幾乎都被黃巾賊兵血洗了一遍。現在再看到黃巾賊兵,哪怕就是談論起來,當地的官員都是談之色變。更不用說此時城外漫山遍野全都是黃巾流民。然而看到這些流民似乎沒有攻城掠地的想法,城頭上的官員還有士兵都松了一口氣。就這樣,登城的官員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數不清的流民沿著武水向下遷徙。直到中午的時候,正靠在城垛后面休息的縣令忽然聽到士兵發出驚呼的聲音,被驚嚇的縣令連忙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朝著遠處看去的縣令這才發現,從費縣西北方向,有一支黑壓壓的大軍正洶涌的沖擊著城外平原之上的流民。而近點還沒有被大軍沖擊到的流民則是慌亂的加快腳步逃竄。有的甚至來到城下,扒著城墻還有城門,祈求城上的人打開城門。“不能開門!”縣令大聲的呵斥:“把城門堵死,堵死,絕對不能打開城門!”面色驚慌的縣令大聲呼喊。這么多流民,這要進了城那還了得?看著城頭下方擁堵的密密麻麻的流民,縣令只覺得頭暈眼花。然而,遠處那支出現的軍隊就好像是巨大的絞肉機一般。但凡走過的地方都是一片尸體和血水。縣令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那黑色的旌旗還有數不清的白幡上面好像是有一個斗大的曹字。費縣后方就是奔騰不息的武水。此時劉備就站在武水的北岸。“大哥,兗州軍已經追過來了!”騎馬來到劉備身旁的張飛沖著劉備說道。面色平靜的劉備站在河岸邊,目光看向平原之上數不清正在奔逃的流民。絕大多數奔逃了一天的老弱婦孺大多已經沒有了力氣。“渡河!”劉備忽然吐出了兩個字。“啊?”張飛一愣。隨后看向了劉備身后放的武水。渡河?“大哥,從這里沿著武水下去不就能過去嗎?”張飛有些不解。他們這些人渡河倒是好說,畢竟是身強力壯的士兵。可是身后的流民大多都是老弱婦孺,這個時候渡河,且不說身后還有追兵。“沿著武水向下也會被追趕,此時渡河還能保全一些人渡河吧。”說完之后,劉備便調轉了碼頭率先朝著武水渡河。二月初春,抹過腰間的河水冰冷而刺骨。水下高低起伏不平之地還有濕滑的石頭踩上去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倒。士兵之間早已經形成了默契,在渡河的時候大多手拉著手抵擋湍急的河水。當劉備第一批率領士兵渡河之后,身后大批茫然的流民也開始跟著劉備的大軍開始渡河。“娘我怕。”小玉縮在母親的懷里,抬頭用一雙充滿驚恐的大眼睛看著女人。女人的眼神當中也一樣充滿了惶恐,但依舊努力且裝作堅強的安慰著懷中的女兒。“玉兒不怕,不怕。”女人死死的摟著懷中的女兒說道:“抱緊娘,千萬不要松手,一定要抱緊娘。”臉上滿是土灰還有淚痕的玉兒點了點頭,將頭貼在了母親那并不算溫暖,但是卻有著一種莫名安全感的胸上。女人壓制著心中的恐懼,然后一腳踏入了冰涼刺骨的河水當中。下一秒,女人的眉頭緊皺,緊緊的咬住了牙關。腳下尖銳的石塊刺破了破舊草鞋的鞋底,冰涼的河水沖刷過滿是破洞的麻布長褲,湍急的河水沖的女人剛一入水就感覺站立不穩。但摟著懷中的女兒,女人緊咬著牙,雙腳死死的踩住河床下的石頭,任由尖銳的石頭刺痛著腳掌。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邁出都極為艱難。身旁大多數的人都如同女人一樣,奮力的在冰冷的河水當中邁步前行。仿佛幾十米河道寬的對面就是未來美好的生活。忽然,就在女人抱著懷中的女兒艱難前行的時候,從上游沖下來的一個什么東西撞到了女人的腿。還不等女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死死的抓住了。原本就站的不穩的女人腳下一歪便直接倒在了冰冷的河水當中。“玉兒!”“玉”“玉兒”在河水當中不斷掙扎的女人奮力的舉起雙手,想要將女兒拖出水面。然而每一次河水的淹沒,都讓女人口中灌入大量冰冷混黃的河水。“娘”“娘”驚慌失措的小女孩哭喊著,雙手在水面上胡亂的抓著。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女孩掙扎的小手,將其從河水當中拽了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拉住女孩的手,將其抱在了懷里。“咳咳”“娘,娘”被抱在懷中的小女孩伸手指向被河水沖向下游的女人,眼眶當中溫熱的眼淚不斷涌出。但女人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沒有任何站起來的希望。只能被同樣身為苦命,連名字都不曾留下,和她一樣被河水卷著向下的那個人拉著沉入水底。只是在最后浮出水面的那一刻用充滿留戀的眼神看了女兒最后一眼。s:為了更直觀的了解地形,有話說添加了地形地理位置。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