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還有飛起的肢體。
一道道,在光華的邊緣飛去。猶如丑陋遇見了完美,羞愧的奪命而逃。
光華消散,便見到一柄青劍還在空中顫動。
然后是一只手,素白如玉,纖細修長,纖塵不染。
最后,便是白衣男子那風華絕代的身影。
一張英俊的面孔,冷漠,不屑,殘酷,如那冷冰冰的白玉。
仇九的心驟然縮緊,如被無形的手捏住。他窒息般的盯著那道身影,瞳孔閃爍,不只是敬畏還是恐懼,不只是羨慕還是慚愧。
風襲來,白衣飄飄,血霧漸漸的散去。
忽然,仇九見到那道身影猛然一顫,握著劍的手瞬間回收,然后那人已是轉身,一劍刺向背后。那一劍,迅猛,果斷,狠厲。無絲毫的瑕疵,無半分破綻。長劍在顫動,空氣在嘶鳴。劍芒化作一道氣流,疾馳前方。
錚的一聲。
顫動的劍赫然停滯,冷漠的面孔已是露出慌亂。
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白衣男子的身后,當白衣男子一劍回刺,老者雙掌便按住了劍身。劍的氣勢戛然而止,可是,老者的雙掌之力,卻是透過劍身,直到白衣男子的手臂。
如被甩動,白衣男子的手臂瞬間一麻,然后虎口龜裂。
“噗!”一口血從白衣男子的口中噴出,白衣男子的面色赫然灰白,那深邃而敏銳的眼睛,也是黯淡下來。
“你竟然用他們作餌!”白衣男子怒喝道。
老者淡淡一笑,道,“我跟你說過,我們這是爭命。為了爭命,我們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犧牲別人的生命。”
“好狠!”白衣男子道。“好毒!”
老者不以為意,風輕云淡的笑著,道,“我們比不了你,我們不過是賤命一條。你成名已久,已有了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可是我們呢?我們什么也沒有,我們不過是在逼仄偏僻的角落里,望著你們的風光,默默的努力和奮爭。為了奪得屬于我們自己的命,我們除了修煉更勤更狠更高之外,便要心狠手辣,絕不能有一絲的破綻。”
白衣男子那灰白的面孔露出一抹笑意,那是頹然的笑。
“原來,鳳凰鎮的事,是你們早就設好的陷阱,你們真正的目標是我。”
老者嘆息一聲,道,“我們在賭,在賭你是否會出現。”
“你們知道我會出現!”白衣男子道。
“可是我們沒有絕對的把握!”老者道。
“你們派出一批批的刺客,各地作案,不斷的襲擊龍門鏢局,讓龍門鏢局損失慘重聲望大跌。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會不出現嗎?”白衣男子譏笑道。
老者深深的望著白衣男子,道,“我們推測你會出現,因為以你的身份,你是決不允許龍門鏢局敗落的,更不允許,你的聲名被別人玷污。可是,我們不確定如今的你,可還是昔日一劍闖江湖的那個劍圣。人,是會變的,特別是當一個人擁有了權力、地位、聲望、財富之后,可還會讓昔日一般的拼命。”
“看來,我并未讓你失望!”白衣男子冷笑道。
“果然,”老者道。“劍圣就是劍圣,不是一般的阿貓阿狗!”
突然,老者面色驟然一抽,瞳孔收縮,整個人猛然往后退去。老者的動作很快,快若閃電,超乎常人的潛能。只是剎那,老者已身在數丈之外。可是,左臂僵硬的白衣男子更快,他的快,超乎了老者的預想。老者一動,白衣男子瞬間橫空,眨眼已到了老者的身后。
老者汗毛豎起,可怕的危機近在咫尺。他面色蒼白,回身一拳轟了過去。
砰!
雙拳交擊,空氣震顫,勁風朝著兩人撲去。
衣衫獵獵,須發飛舞。身下的樹木,轟然倒塌。
即便是躺在峽谷中的仇九,也感覺到了一股剛猛的氣勁,拍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衣男子嘴角已經淌血,老者的雙眸流出血淚。
白衣男子笑著,陰惻惻猙獰可怖。
老者的面容凝重,一雙深邃的眼睛滿是滄桑。這一刻,他才真正像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拋開那吹彈得破的肌膚,如今那臉上的皺紋已像是開了花一般。
“現在,我們似乎扯平了!”白衣男子陰冷的笑道。
“確實,”老者悶聲道。“我低估了你的實力,以為全力一擊便能將你擊敗。可是,生命便是如此,往往是絕境,才是轉機的開始。”
“可惜,”白衣男子道。“你明白這個道理有點晚了!”
“不晚!”老者突然厲聲道。“現在才是真正殺你的時候。老鬼,還不現身!”老者聲音驟然提高,宛若晴天霹靂,震顫諸天。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猛然從白衣男子身下的樹叢中飛了出來。
一抹寒光,宛若毒蛇,亮出了鋒利的毒牙。
來人,赫然便是被白衣男子追殺而由老者允許先行離開的黑衣人。只見這人身上染血,卻絕無先前的狼狽樣貌,而變成了仿若一柄突然出鞘的神劍,鋒芒畢露,殺機蜂涌。
冷酷的面龐,猙獰的表情,那冷冰冰鋒利的眼睛。
白衣男子垂眸一掃,心中已是一片冰寒。
劍芒已至,他已是毫無機會躲閃,更無反抗之機。
噗的一聲,劍刺穿了白衣男子的左腿,徑直刺向腹部。血噴濺而出,如潰堤之水,灑滿了黑衣人的面孔和胸脯。
可就在這時,已毫無反抗機會的白衣男子猛然扭身,隨手一劍劃落,然后飛身撲向身下的樹林。
雙劍交擊,黑衣人手臂一麻,劍差點脫手。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劍斷掉了白衣男子的左腿,然后余威耗盡,貼著白衣男子的腹部掠過,帶起一串血花。
白衣男子已經落在樹上,樹枝紛紛斷裂,發出酸牙的聲音,然后重重的跌在地上。
老者面色一變,腳步一錯,掠過樹梢,俯身撲向地面。ъiqiku.
黑衣人微微楞了一下,既而扭身下沉,追了上去。
一片烏云,遮住了月亮,天地,暗了許多。
不遠處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仇九,見到這個場景已是心中駭然,再不敢有所停留。他急忙翻身而起,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掠向西面的樹林。
樹木茂密,鳥雀無蹤。他如瘋子一般的飛奔,顧不得那些枝條刮在臉上的火辣辣的疼。
他害怕了、畏懼了,便如一頭驚慌失措的野獸,沒命的奔跑。
身后,傳來樹木轟然倒地的聲音。
老者的怒吼,如干雷在晴空炸響。
仇九栽倒在地,在合抱之粗的樹木間翻滾。頭暈眼花,渾身是血,整個如在兇獸巢中經歷了殊死搏斗逃出生天的一樣。可盡管如此,身體的本能危機感應,卻是提醒著他盡快逃離。他不敢喘息,不敢遲疑,躍過拱門一般的根系,落地趔趄,然后四肢著地,雙腳并用奮力前爬。
一只夜梟,突然發出尖銳凄厲的鳴叫。
仇九身心幾乎崩潰,無意識的倒在地上,滑入了樹根交織而成的網洞中,然后趴在那里,雙目圓睜著盯著外面,一動不動。.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