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色暗淡,夜幕降臨。瘦弱疲憊的身影,孤獨的在屋宇與林木之間來回。
晚鐘響起,嘈雜的說話聲與腳步聲如沸水一般。
只是這一切,與仇九無關。仇九便像是游走在邊緣的孤魂,活著,徘徊,游離。他那蕭瑟的身影,漸漸地融化在夜幕中。
山上的風,一到晚上便呼嘯起來。
林中的霧氣,濕漉漉的,宛若是沾著水的拂塵。
山路漆黑,只有山上的燈火,如燈塔在輝映著。
水嘩啦嘩啦的從鐵桶中濺出,打濕了仇九的褲子。他在頂上停下,大口喘著氣,望著那佇立在云霧中的塔樓。汗水浸濕了衣服,無聲的淌落在地上。風從背后推擁著他,枯黃的頭發,飛舞著。夜鳥的怪叫,就像是鬼魂的呼喚。
仇九深吸口氣,雙手提著鐵桶,朝外院走去。
一桶桶的水,從水潭到外院,有千步左右,往來花了仇九三個時辰。當最后一口水缸漸滿,空中已是星月熠熠。他提著鐵桶走出外院,寒意凜然,他身上的汗水粘稠的似乎要結成冰。塔樓外的守衛,冷冷的注視著他,似乎在警告他。
仇九沒有停留,即便雙腿已經沉重的幾乎難以行走。
他渴望離開這些人的視野,渴望盡快到水潭那里。
雖然漆黑,雖然孤獨,但是,他能摒棄掉那些冷酷的目光。
就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他來到了水潭,在水潭邊坐了下來。傾瀉而下的激流,轟鳴著,飛濺著,湍急著。仇九坐在那里,衣衫盡濕。只是那雙眼眸,卻是無比的清明銳利。他整個身心,在空靈的世界里呼吸。
他就坐在那里,不去管明日或者未來,更不去管無名的信念,或者這條命到底歸誰。他就這樣什么也不想的坐在那里,望著天空,背對飛瀑,感受著夜幕下,那冷寂的氛圍。
一聲聲猿啼,從山下傳來。
那聲音很落寞,就像是孤獨的人在呼喚同伴。
猿啼不斷,回蕩山林,夜幕越發的清冷幽寂。
漆黑的屋子,門敞開著。
仇十二靜靜的站在那里,面對著冰冷的墻壁,聲音有條不紊的念著無名的戒規。
在門口,仇六冷冷的站在那里,手中抓著一把烏黑的如戒尺一般的東西。仇六盯著仇十二,又不時回頭望著對面緊閉的屋子。仇九沒有回來,仇六冷笑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竟敢對老大不滿,不知死活!這還只是開始,慢慢的,他便會哭著爬著跪在老大的面前,請求老大接受他庇護他。可是,一個蠢貨,是不值得可憐的,即便他擺出可憐的模樣和姿態,也是無需在意的。這個世界,很多時候后悔是沒用的!
仇七來到他的身邊,仇六瞥了他一眼,將戒尺般的物體交給他。
“錯了一個字,便打他十下。”
仇七點頭,接過戒尺便站在門邊,冷冷的注視著仇十二。這時,仇十二忽然停頓了一下,仇七眉頭一剔,一個箭步走了進去,手中的物體便揚了起來。
啪!筆趣庫
那物體遠比戒尺要堅韌,重重落下,便讓人痛苦不已。
仇十二沒有叫喊,任由那東西落在自己的肩背上,火辣辣的痛只是讓他眼眶里的淚水流淌下來。
仇七退了出去,冷冷的道,“再有停頓,我便不會那么客氣了!”
“是!”
仇十二弱弱的道,繼續開始背詠。
最后一桶水提回來了,仇九幾乎是爬著回到了水潭那里。他沒有再靠近水潭,而是在距離水潭十步遠的的一顆松樹下坐了下來。背靠著松樹,身體舒展,大口的呼吸著那清冷潮濕的空氣。他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松球,然后塞入嘴里,苦澀的咀嚼起來。
他餓、疲憊、孱弱,他需要食物。可是,山上是不會給自己留食物的。他只能等待白天,盡可能的將食物吃下去,然后忍受。
猿啼之聲越來越遠,那只鳴叫的猿似乎走遠了。
難道,它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或者,它失望了,只能去別處尋找?
仇九摸了摸懷里的瓷瓶,想著仇十二,不知道他是否會受到仇五他們的刁難,或者,現在他是否會擔心自己。苦澀一笑,他低聲呢喃道,“自己都泥菩薩過河,還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有什么用呢!”
松葉瑟瑟,不少飛落下來,落在仇九的身上。
松葉的清香,讓人心神舒爽。
仇九漸漸合上雙眼,身體軟軟的躺倒在地上。
他累了,盡管饑餓催促著他,可他還是睡著了。
一道身影飄然而落,在石階邊站著,冷冷的盯著睡著的仇九。
這雙眼眸除了冷漠,看不出別的情感。
轉身而去,就像是幽靈,來無影,去無蹤,不著痕跡。
仇九蒼白的臉上,倏然浮現出一抹平靜而幸福的笑意,這笑意,便成了他美夢最好的花開。
“我們去捉魚吧,現在河水很淺,很好捉的。”
囈語如風,消散在林木之中,只留得飛瀑如干雷一般的炸響。.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