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并未意識到不對勁,一拍腦門道:“哎呦,我記得,陳晉,你也是揚州人,倒是巧了,咱們這位奶奶,也是揚州人。”
云喬聽了并未放在身上,只是隔著帷帽淡淡掃了眼陳晉。
可陳晉卻變了神色。
他抱著劍鞘的手力道極大,望著云喬帷帽時的那雙眼睛里的情緒,無聲又洶涌。
揚州……是她嗎?
可是她,不是早嫁了揚州知府的公子,富貴榮華的做著高門宅院的少奶奶嗎?
怎么會被太子殿下帶進京城?
陳晉從東宮被調來時,還被統領特意交代過,說這位被主子送來的女人并不知曉主子真實身份,提醒他不要多嘴。
他來時只當是場任務,心里并無什么波動,旁人說依他的資歷不該輪到去給主子一個不明不白的女人做看家護院。
可陳晉是個沉如槁木的性子,對一切事情都不甚在意,也并不覺得來做看家護院和在東宮里領著任務刀口舔血有什么不同。
可他著實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重遇故人。
他對她最后的印象,是她懷孕之時。
那時他回到揚州城,見了重病的母親最后一面,也曾偷偷翻進沈家,遠遠瞧過她一眼。
她懷了身孕,溫婉嫻靜。
她的丈夫沈硯為著有孕的她,處理了她兄長欠的賭債。
陳晉想,她日子應當過得很好。
他也不該念念不忘于那段少年時的魂牽夢縈。
于是安葬母親后,便回了京城,再沒打聽過揚州的消息。
甚至刻意在蕭璟南下時,尋了由頭避開。
江南私鹽案是機密,蕭璟南下時并未同護衛提及此事。
除卻此行跟著的護衛,京城的人皆不知曉。
如今案子尚未傳到京城,陳晉自然不知沈家出事。
也理所當然的以為,他少年時喜歡的那個姑娘,還好端端地在揚州知府這樣的高門大院里,做著富貴榮華,衣食無憂的少夫人。
直到剛才那刻,在自己主子金屋藏嬌的外宅門口,聽到那個熟悉又遙遠的聲音。
秋日微冷的風吹在身上,涼意陣陣。
陳晉期盼著那冷風能吹落眼前女子的帷帽,讓他瞧見帷帽之下的真容,確定是不是當年的她。
可是偏偏秋風不如人意,吹得她帷帽邊沿不住的搖了又搖晃了又晃,卻始終沒讓他有機會見她的面容。
陳晉出神太久,那嬤嬤皺了皺眉,稍有些意識到不對,蹙眉又喚了聲他名字。
他才驟然回神,及時遮掩了自己方才的失態。
低首應道:“是,我長在揚州,不過,我少時離家,經年未歸,早忘了揚州的模樣,已然算不得是揚州人了。”
云喬有些冷,掩唇又咳了幾聲,嬤嬤意識到云喬身子經不得寒,反應過來后,沒再與人寒暄多,忙就扶著云喬進了宅子的門。
那幾個奴才被訓斥過后,尚算老實,云喬扶著嬤嬤的手踏進內宅,往里頭走去。
奴才們在前頭引路,將云喬往臥房的方向帶去。
陳晉則抱劍緊隨在云喬身后不遠處。
云喬的腳踝處有舊傷,走的很慢。
她步履緩慢,那引路的奴才許是著急,越走越快。
云喬腿兒已經有幾分打晃。
陳晉意識到不對,想出提點奴才慢些。
還未來得及開口,云喬便被一處石階上的雜石歪了腳。
她本就有舊傷未愈,這一歪后鉆心的疼,站立不住就要倒向一旁的荷花池里。
嬤嬤意識到去拉人,卻反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