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沒生出兒子來時,動輒打罵。
自打生了沈硯,加之沈延慶自己官位漸高忙于應酬常不著家,也就少了動手了。
細算算,打從沈硯長成,沈延慶也知道顧及兒子面子,倒是有好些年沒動手打過沈夫人。
這一遭動手,倒讓沈夫人如同回到了從前沒生下兒子被府里妾室和夫君一道磋磨的日子。
那沈夫人渾身發抖,捂著臉捏著那信件。
好幾瞬后,才愣愣地問:“這……這……咱們府上的事,兩江總督如何得知?”
沈延慶當然也想知道緣由,掃了眼送信的下人。
下人忙道:“聽聞,是總督府的大人,有舊交在揚州,偶然瞧見了少爺打罵少夫人……”
趙琦聞掃了眼府內室下人,冷著臉吩咐道:“去把沈硯和他那媳婦都給我叫來!還有那賤妾,一并都喊過來。”
主子動怒,下人哪敢耽擱,忙就疾奔去尋人。
沈硯住處離的最近,自是先到了他那處。
幾日過氣,沈硯身子已見好轉,雖則榻上無甚起色,但平日旁的走動已能一切如常。
下人可不敢提老爺動手打罵夫人的事,只說老爺有要緊事,請少爺過去。
沈硯對自己這爹,一貫是老鼠見了貓似的怕,也不敢耽擱,當即就趕了過去。
他人到正院時,地上被沈延慶砸出的狼藉都已收拾完畢。
沈夫人也已被下人扶著坐在了一旁。
拿了個帕子,遮著臉上的掌印。
沈硯急匆匆地進來,張口喊爹娘見禮。
瞧見母親情形,蹙著眉慌忙近前,拉過母親手,急忙問:“娘,這是怎么回事?”
他問著,沈延慶冷哼了聲,沈夫人畏怯,忙強笑著道:“娘沒事,娘這是方才摔了下,不打緊。”
怎么摔,能把臉上摔出個巴掌印子啊。
沈硯再蠢也不是傻子,哪里會不明白,聽得父親那聲冷哼,在瞧母親反應,當下就猜出是父親動手打了母親。
可沈延慶在家中威嚴深重,沈硯更是畏懼父親,小時也見慣了母親挨打,便也不敢說什么。
沈延慶見兒子還算聽話,這才指著沈夫人道:“把那信給他,讓他好生瞧一瞧。”
沈硯接過書信,沈延慶也跟著開口。
“關起門來無外人知道打便打了,只要沒鬧出人命,就是打殘了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你卻蠢得當著外人面動手!蠢不可及,云氏是你正妻,往日你和你娘欺辱打罵,縱著那娼門出身的姨娘騎在家里的少夫人頭上,我都當沒看見,可你們居然讓這事傳揚出去,被我上峰知曉參奏一本送去長安,妨礙了我官聲!”
沈延慶話落,猛拍了下桌案。
案上桌案顫動,沈硯捏著那書信看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位打長安來的世子爺。
他抬眸看向父親,恨恨道:“爹,是那位打京城來的世子爺,當日他瞧見我打云喬,就出多管閑事,我卻沒想到,他竟如此多事,還去信金陵,暗告了你我父子一狀!”
沈延慶聞沉眸思量,心中隱隱有數。
京城來的,世子爺?
難不成,是那位南下巡案的東宮屬官?
雖不知是哪位世子,可若真是世子,那怕是和金陵的兩江總督趙琦,私交甚好。
那趙琦,可也是國公府世子出身,同樣是太子親信。
就在沈延慶思量時,沈硯似是也想到了什么。
怒罵道:“定是那賤婦勾引京城來的世子,才引得人家為她出頭!我這就去殺了那賤婦!”
沈延慶聽罷眼珠子提溜轉了下,卻凝眸厲聲斥道:“胡說什么!你娘子一慣規矩守禮,怎會做這般淫賤之事!你少在這胡亂語,那位世子是打京城來巡案的,如今滿揚州的官員都謹小慎微唯恐出錯,你卻撞到了他手上!”
那沈硯聞不敢再多,只訥訥住口。
此時,院門外,云喬和柳姨娘正巧撞見。
柳姨娘慣來囂張,掃了眼云喬,便先一步踏進了院落。
云喬面色沉靜,抿唇也跨過門檻。
柳姨娘扭著腰,一副妖嬈做派,扶著簪子進了內室的門。
一進門,便撞在了沈延慶眼皮子底下。
沈延慶臉色難看地掃了眼那柳姨娘,跟著視線又落在了柳姨娘身后的云喬身上。
不可否認,他給嫡子定的這個媳婦,著實是生的絕色。
倘若當真是那位欽差瞧上了這兒媳……也不是不可能。
那柳姨娘沒怎么見過沈延慶,想著自己生了嫡孫,定是得沈延慶看重,笑著見了禮,口中道:“媳婦見過父親母親……”
話音未落,沈延慶突地又拍了下桌案,怒聲道:“來人啊,把這娼婦給我拉下去,打上二十板子!沒規沒矩,嫡庶不分,一個娼婦出身的妾,也敢在家主主母跟前自稱兒媳。”
娼門出身,就是贖身做妾,也是最低等的賤妾。
柳姨娘當然是越了規矩。
只是她往日跋扈慣了,在府里耀武揚威,早忘了規矩謹慎。
如今沈延慶一番話,真如晴天霹靂砸在了柳姨娘頭上。
二十板子……
她嚇到面色慘白,慌忙求饒。
“夫君……娘親……不,夫人,救我……”
話說得斷斷續續,人已經被拖了出去。
沈硯面露不忍,卻也不敢忤逆父親的話。
外頭柳姨娘哭嚎聲一陣一陣,云喬面色也有些白。
沈延慶招手喚她,溫聲道:“云娘,過來,到爹跟前來。”
云喬咬了咬唇,攥緊了手中帕子,緩步走了過去。
她也很少見這位公爹,和沈延慶并不相熟,家中一切,往常都是沈夫人做主。
“兒媳……兒媳見過爹爹。”云喬恭敬見禮,柔聲道。
沈延慶打量著云喬,眼眸沉沉,滿屋子的人,誰也猜不到他的心思。
好半晌后,才突聽得他開口:“若不是京中的貴人一封奏折參了爹一本,爹還不知道,你在家中這般受委屈。”
京中貴人?難不成,是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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