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京的第二日,蕭璟身上的蠱蟲便發作了。
倒不至于立時要人性命,只是疼起來,折磨的人全無血色。
也虧得他一貫能忍,只在實在熬不住時,吩咐下邊人熬完壓制的藥。
連著三日后,某日突然疼得起不了身,扶著桌案,方才踉蹌站穩。
“去把趙琦請來,孤有事交代他。”
蕭璟微闔了下眼眸,掌心撫過心口劇痛處。
其實那日沒有處置云二,有心給這孩子留個得用的舅家外,還有個緣由。
那便是,蕭璟清楚自己的身子情況。
那銀針拔出,卻沒帶出蠱蟲。
之后便屢次發作,從初始輕微疼痛,到后來愈發疊加。
似有蠱蟲在啃噬心脈臟器一般。
他隱隱覺得,自己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去往南疆尋解蠱蟲之法的人倒是送了信入京,說是蠱蟲因拔出銀針被驚動,蕭璟不該有的記憶,就是那蠱蟲的養分,若要蠱蟲安分,或許再施針一次可行。
只這法子,蕭璟看過便撂在了一旁,從沒打算用過。
去請趙琦的,是蕭璟的親信,自然也是清楚蕭璟身蠱蟲之事的人。
眼下趙琦正在東宮監牢里,他歸京后,得知監牢里的宋序給趙琦送了信,想見他一面。
今日便應約過來了。
人才剛到監牢見到宋序,還未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外頭便急匆匆跑來了個內侍。
見人是平日在太子跟前最得用的內侍,趙琦也正了神色。
“殿下那頭出了點事,請您過去,說是有事交代您,我瞧著,情形不大好……”
“何事?”趙琦眉心蹙著。
那內侍太監知道此地的宋序不日便將人頭落地,只將他當個死人,倒也沒顧忌他,如實和趙琦說了。
“還不是那蠱蟲作祟,殿下自打拔了銀針,那蠱蟲便被驚動,不得安撫,去南疆尋解蠱蟲之法的人說是暫無找到引出蠱蟲的法子,只知曉個暫且壓制的辦法,便是重新施針一次,讓那刺激蠱蟲的記憶塵封,才能繼續讓蠱蟲沉睡……”
邊說心里邊想那位明寧郡主真是好歹毒的心腸。
要么讓人想不起,一旦想起,就要日日受罪,若想不受罪,便要他自己選擇重新忘記。
這不是剜殿下的心嗎。
趙琦聽著,也是臉色難看,沒工夫在宋序這耽擱,當即就要動身離開。
后頭監牢里的宋序,卻突然開口道:“若是蠱蟲,我或許有法子……”
內侍和趙琦的腳步雙雙一頓,扭頭看向他。
沒聽說過宋序懂醫術啊……
宋序自然也看到了他二人眼里的懷疑,解釋道:
“我并非打小養在宋家,而是十幾歲才被帶回宋家養著,十幾歲之前我生活在南疆,曾被扔進過蠱蟲窟里,我的血,或許對蠱蟲有用。”
他說著,拿起一旁的水碗,潑了里頭的水,借了獄卒一把刀,便割開了自己胳膊。
放了一碗血后,把那碗血遞給了趙琦。
“你端了這碗血去試試,或許能引出蠱蟲,若是能成,還請趙兄答應我所求之事。”
宋序請他來,原是求他幫忙放了沈蘭兒出去,托他念著幾分二人舊交情,把沈蘭兒和他那兒子,送去家中祖宅去。
宋序貪墨治河修提的款項乃是實打實的罪名,只是這錢到底不是被他中飽私囊,全數也都是獻給了皇帝,他是個一心往上爬的,自然也不比那些個清流名士們守著什么道義。
可說到底,罪魁禍首總也不是他,自是不至于抄家滅族,只他自個的項上人頭,是萬萬保不住了。
蕭璟的脾氣,絕不會饒過他-->>的命。
至于那跟他一起被抓的沈蘭兒,若無人作保自然也是不會被人想起,只會無聲無息死在這監牢里。
嬌弱女娘到底受不住監牢的苦楚,自打進了此地反反復復生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