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掐著云喬脖頸的手,微松了幾分力道。
云喬聽著明寧和蕭璟的對話,連眼皮子都沒抬。
她想,實在沒什么好抬眼去看的。
當年長安街上旁人拿她性命做要挾,他也是彎弓搭箭毫不猶豫。
今時今日,又怎么可能受人要挾,明寧這主意怕是打錯了。
若是死在這里,唯一對不住的,怕就是那不知在哪的女兒。
或許她死在這,蕭璟能念著幾分淺薄的舊情,把她的孩子找回來好好養大。
云喬喉間溢出一聲極淺淡的嘆息。
視線看向身后深不見底的鴻溝,略閉了閉眸,手掌似是不經意般動了幾分,無聲無息拽住了明寧垂下的腰帶。
死都要死了,總不能再由著旁人替她做主。
這半生的苦頭,都拜眼前的明寧所賜。
明寧口口聲聲說要讓云喬給她陪在。
這一次,不是明寧讓她給她陪葬。
而是云喬,要拉明寧一道下地獄。
她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
恨到,無比想要殺了她。
恨到,來日黃泉,便是化作厲鬼,也得在閻羅殿給自己討一個公道。
至于蕭璟。
得知他被明寧下了銀針,得知這些年他忘記她并非本心后。
云喬連恨他,都沒有了理由。
可是,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怨他。
她怨那個當年遞給她一塊糖的少年郎,成了后來彎弓搭箭要她去死的人。
即便她知道,是他忘記了關于她的從前。
她也還是怨他。
為什么,偏偏是那樣待她好過的人,這樣傷她。
為什么,偏偏是從前待她如珠如寶的他,又讓她知道,她在他眼里命如草芥,輕賤的不值一提。
云喬一眼都沒有看蕭璟,更沒有哀求他半聲。
她實在不想,死前最后一眼的記憶,是那個彎弓搭箭沖她而來的人。
她只想去得清凈,不必再記起他怨恨他,也不必,惦念他什么。
周遭箭矢聲愈發清晰。
云喬握緊了明寧的腰帶,雙腳往后踩了半步。
耳邊,卻突地響起了蕭璟的話音。
“別動她,孤應你。”
是他,在對明寧說。
清冷如珠玉的話音裹著箭矢破空聲送入耳中,云喬隔著刀光劍影弓箭無數,看向前方的他。
一身銀甲寒光凜冽的人,放下了手中長劍,孤身踏進了石門里側的箭雨陣中。
那隨侍在他左右的護衛急急喊著:“殿下!不可!”
可那射向前方箭矢,瞬時間一根根沒入他身上銀甲。
云喬愣住,眸光顫抖,眼見那箭矢,從他身上,帶出鮮血。
血色濃重下,數年前,那彎弓搭箭沖她而來的冰冷身影,一點點在箭雨中碎裂,散成無數光影的殘片。
重新一點點拼起的,是當初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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