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倚著馬車壁的女子目光看著他動作,焦灼地蹙了眉。
“便是我再對不住你,殿下總不曾對不住你,又對你有知遇之恩,予你權柄費心提拔,為著云喬來日朝廷上有個依仗,對你不薄。從前再如何,總也過去了,殿下就是想不起來過往,也待云喬極好,更是不曾再將心思放在那明寧郡主身上半分,你何必冒險做這等事。且不說殿下出了意外如何收場,便是殿下平安過了這一遭,依他的行事作風,怎會饒你?”
這女子生得英氣,眉眼間卻有縈著愁緒。
她心下焦灼,既擔心殿下不能熬過這一遭,真出了事不能收場。
又擔心殿下熬過去察覺此事,要了云二的命。
太子是什么性子,云二不知道,她確實清楚的。
莫說云二就是云喬一個都沒多少年相處情分的兄長,只算是太子的妻兄,便是那位當年太子視若親母般的嬤嬤,不也因為背叛死在了太子劍下。
云二做的事,樁樁件件在杜成若看來都是不要命了!
利用她讓給云喬看診的郎中改了安神的香料方子,刺激蕭璟的記憶,害得蕭璟昏厥不醒。
甚至暗中給京中亂局添了一把火,暗中布置要帶云喬離京。
且不說害了太子之事東宮便能要了他的命,那云喬于蕭璟何等要緊,他就是云喬的親生哥哥,暗地里打算著把云喬從蕭璟帶走,蕭璟怕也容不得。
杜成若越想越憂心,看著那面具未曾遮掩住的額上傷疤,心中更是后悔當年鬼迷心竅招惹了他。
銀甲面具遮了云二幾分情緒,他受著杜成若的視線,眸光低垂,看向燃燒的炭火。
云二自然知道,東宮的太子,待他不薄。
也的確沒什么對不住他的。
若不是太子,他哪里有今日。
可是……
他抬起眼眸,眸光里漾出幾分復雜來。
“的確。殿下未曾對不住我,可他對不住我妹妹。
他是被人設局忘得一干二凈了,可這些年,他失去記憶,照樣是長安宮城內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
我妹妹呢?我妹妹因為他被人算計,受盡磋磨!
那明寧蛇蝎心腸,奪了本該屬于我妹妹的東西,又把我妹妹嫁給了沈硯,這近十年來,我妹妹備受折磨。
他呢?他高臥御殿,給了那蛇蝎歹人富貴榮華十年護持!憑什么?憑什么他好端端的,卻要我妹妹吃盡這世間苦頭。
便是如今,他待我妹妹如珠如寶,怕是心底照樣對那蛇蝎毒婦心存愧疚。
我不是只要他如今與來日對我妹妹好就夠了,我還要他愧疚,要他后悔,要他活著一日,就念著一日我妹妹因他受的磋磨苦頭。要他此生只要想起我妹妹的從前,便恨自己昔年種種所作所為。
他不是介意我妹妹嫁過人生過孩子嗎?
那我就要他看看清楚,是因為什么讓她所嫁非人,又是因為什么讓她在沈家那魔窟里受盡磋磨。
若是太子不記得從前,那他只會將自己視作救我妹妹出囚牢的恩人。
他覺得是他出現在揚州城救了她,是他讓她不必再忍受沈硯那浪蕩子的風流齷齪,是他救她出了沈家那囚牢煉獄。
他覺得這些年他對我妹妹費盡心思,是我妹妹不知好歹。
可我偏要讓他知道,他本就是害我妹妹入囚牢煉獄的罪人。
他憑什么介意我妹妹嫁過人?他憑什么那樣說她?他憑什么輕視她看不起他?
是他配不上我妹妹,我不是我妹妹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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