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乘鳳輦至華音宮,趙媼母子隨侍。
華音宮前殿還是與從前一樣奢華風光,然南平住在后小殿。
無人光臨時后小殿是鎖著的,內里沒有燃燭,直棱窗不知幾扇,各自都掛了黑布簾子遮擋,自外頭什么也看不分明。
殿外看守的甲士開了鎖,阿磐一行便進了殿。
殿里昏暗不見光,地上躺著一人。
阿磐想起來從前的一次問話。
——“南平,你要干什么?”
——“留下。”
——“你要的是什么?”
——“是晉王。”
——“好大的口氣。”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那時候的南平,嬌憨的下巴翹得老高,有十足的自信。
而今呢?
借著進殿的天光去看,而今的南平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
薄薄的一層衣衫所剩無幾,露出一身的淤青、紅痕與白漿,不剩一寸好皮肉,似一塊被人丟棄的破爛。
趙媼勸她,“娘娘就別進去了,污了娘娘的耳目,可不值當啊。”
阿磐道,“去看看吧,”
地上的人癱在那里,開口時聲音虛弱無力,嘶啞難聽,“誰?”
阿磐道,“小君。”
地上的人怔怔的,渾濁的目光呆滯,似聽不明白“小君”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喃喃問了一句,“小君?”
趙媼便斥,“裝瘋賣傻!趙氏,見了王后娘娘,還不跪下!”
這副模樣,大抵已經起不了身了。
阿磐輕聲道,“嬤嬤,罷了。”
地上的人迷茫地望著小殿周遭,“這是哪兒啊?”
她在自己的寢宮住了近一月,竟不知自己在哪兒。
阿磐問,“你不知道這是哪兒?”
地上的人已經十分虛弱了,回話時似回光返照,也沒有波瀾,“不知道,他們把我送進來,我就沒怎么起來過了。”
一躺竟躺了一個月,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阿磐命道,“白珠,掌燈。”
白珠與青薔連忙上前吹起火折子,燃亮了燭臺。
南平被這突然亮起的火光刺得睜不開眼,瞇著眼四下打量,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了。
她不但看見了這是自己的寢殿,還能看見趙氏祖輩的牌位,那些趙厲王來不及帶走的,悉數擺在了她這后小殿的長案上。
烏漆嘛黑,擺了一長溜兒。
因而驚愕得臉色煞白,望著那一長溜兒牌位往后一寸寸退著,挪著,嘴唇哆嗦著,身上兀自戰栗著。
晉昭王殺人誅心,她豈能想到金尊玉貴的趙氏公主竟當著祖宗的牌位被人當作了妓子,日夜顛倒,不知其數,竟已經有了這么久。
因而“哇”的一聲,突然掩面痛哭起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