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媼擔心她身子還未能痊愈,還勸她,“娘娘是不是再歇一歇,在府中再等一等大王?”
不了不了,宮里還有兩個孩子,這便趕緊乘鳳駕往回走了。
只是沒想到醒來時是安北侯守在門外,回宮的馬車還在安北侯在趕。
他已是晉昭王敕封的公侯,詔令都入了宗廟,祭告過祖宗了,竟還招搖過市,為她趕車,這可怎么好呢。
鮫紗帳在前行的風中翻蕩著,就隔著這道鮫紗帳,阿磐問起了安北侯,“季叔什么時候就國呢?”
趕車的人沒有回頭,“再護嫂嫂一程,王兄回來,我就走了。”
也好,早些就國,早些去守晉昭王的天下。
省得留在晉陽,再生出什么是非來,那就不好了。
好一會兒無人說話,只聽見馬蹄踏著青石板嘚嘚地響,好一會兒之后才聽見趕車的人問了一句,“從前的事,嫂嫂可怪過我?”
阿磐問,“季叔說的是什么事?”
趕車的人好一會兒才道,“大明臺的事。”
哦,他說的是大明臺的軟禁,說的是不許她見醫官,出大殿,說的是他一聲聲的“妺喜”,說的是攔她射殺南平,說的是催她搬出大明臺。
怪過。
他不攔,謝密就不會變成癡兒了。
然那些都過去了。
新一天溫和的日光穿過平魏侯府的庭院與松柏,沿著飛檐灑在身上,“季叔有季叔的立場和職責,我也有我的想法和難處。”
安北侯打馬前去,再沒有問“還怪不怪”的事,只是欲又止,好一會兒才道,“先前攔著嫂嫂不許見醫官,原不是.............原是不許那個孩子.............不知耽誤了嫂嫂,我心中自責,不知該如何贖罪。”
聲音不高,吞吞吐吐。
阿磐寬慰過許多人,如今也寬慰安北侯,“季叔,會好的。”
她如今有了秦國的醫書,定會好的。
馬車駛出了平魏侯府,便是晉陽的大道。透過鮫紗帳去瞧,車外天朗氣清,這六月惠風和暢,大道雖還有甲士巡守,已沒有先前那樣多了,沒有了暗樁的晉陽,終將要恢復到多年前繁華的模樣。
謝硯不在車輿中,爬出去與趕車的人玩。
“叔父,叔父。”
“阿硯,你可還生叔父的氣?”
大婚前,安北侯死守大明臺,不許她們母子進出,把謝硯氣得哇哇叫,罵他是壞人。
那會兒叔父不是叔父,侄子不是侄子。
可如今都好了,如今皆大歡喜,叔父還是叔父,侄子還是侄子。
謝硯笑嘻嘻地爬到他腿上,“阿嬤說,叔父將來要為阿硯守疆土,叔父,是不是這樣?”
安北侯笑,好一會兒才道,“是這樣。”
“為什么呢?叔父已經那么大,阿硯卻還這么小,叔父怎會愿意?”
安北侯又笑,“因為君是君,臣是臣。”
是啊,單是君臣二字,就階級分明,把所有人都劃到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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