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日平魏侯大婚,董姬還守在趙氏跟前監守著,鄭姬又回到了大明臺侍奉。
鄭姬董姬二人與旁人不一樣,她們不似白珠青薔留在大明臺只做些侍奉的事務,鄭姬是更得力的幫手,來是做更重要的事,似那些要緊棘手的事務,或傳達與王命有關的消息,再沒有人比鄭姬更合適了。
趙媼比阿磐還好奇,“可還活著?”
鄭姬道,“折騰得不輕,還喘氣兒呢!”
趙南平命硬,阿磐是早就見識過了。
趙媼嘖嘖嘆道,“可真經活啊,嘖,這得是鋼筋鐵骨了呀,二十多人沒日沒夜的,這都沒死?”
阿磐頭皮一麻,趙媼原先只說有“一些”人,不知竟有二十多人。
二十多人啊。
真是叫人心驚肉跳的。
鄭姬是細作出身,受過專業的訓練,不像趙媼一樣大驚小怪的,稟事的時候是沒什么太多個人感情的,“吐了幾回白沫,原是不行了,可是大王吩咐,要留她一口氣。”
原是如此。
謝玄留南平,不知還有什么打算,大約還是要做給韓國人看吧,只是,已經成了這幅模樣,還有什么法子再使韓人相信晉王對趙國夫人的寵愛呢?
阿磐問道,“大王可說以后要如何處置呢?”
鄭姬恭謹稟道,“大王說,趙氏喜歡做妓子,就叫她做個妓子。”
這樣聽來,這可真是一個愿意成人之美的君王呀。
趙媼擊掌稱贊,“該!該!該!啊呀,英明,英明,咱們大王相當之英明啊!”
轉頭又提議,“那可得趕緊丟出宮去啊,豈能留個妓子污了晉宮吶!”
鄭姬道,“大王要留宮,大王說,這宮城從前也是趙氏的家,就讓趙氏再嘗嘗有家的滋味兒。”
這樣看來,謝玄可真是宅心仁厚的君王啊。
只是謝玄要做的事,哪里就有這么簡單呢。
也不知這究竟是趙氏的福氣,還是趙氏的禍事。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從郢都、咸陽、雍城、臨淄、姑蘇來的名醫也都陸陸續續地都到了,開始了一次次的會診,一次次的針灸,阿磐也開始日復一日的飲起了湯藥。
湯藥極苦,才入口便苦得人頭皮發麻,可再苦的藥她也閉眼忍著都要喝下去不可。
她想,她得好起來。
要陪伴夫君,教養太子。
得趕緊好起來,為晉昭王開枝散葉。
要生下許多孩子,是公子就為他們父子守天下,是公主就無憂無慮地活,要建一個強晉,建一個承平盛世,不使她們被迫聯姻,做人人欺辱的喪家之犬。
因而什么苦都吃得下去。
可謝玄不愿她吃苦,總會為她備上蜜漬的杏干,吃下了杏干,口中心底全都是甜的,什么都就不覺得苦了。
聽說趙氏就關在華音宮的后小殿,不分晝夜地接客。初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能聽見趙氏嘶啞的呻喊和慘叫,斷斷續續地從后小殿傳出,驚走了在屋脊飛檐歇腳的鳥雀。
往后這樣的呻喊與慘叫便漸漸少了,也漸漸聽不見了,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但既無人來稟,那大抵便是活著的。
所謂的趙國夫人在與不在,好與不好,并沒有人關心,也就沒有人來大明臺問上一句。
晉宮里有沒有這個人,都照樣運轉得有條不紊。
趙氏的消息再一次進殿,是在七月初了。
七月的晉陽進入雨季,開始不停地下起雨來。
鄭姬來稟,說,“趙氏不太好了,娘娘可要見一見?”
趙氏的命真是硬啊,她從六月上旬開始,竟又活到了七月初。
可南平的結局是早就已經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