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笑著,輕聲道了一句,“你的主君,怎么不自己來問。”
聲音很輕,怕嚇著謝密,也是因了心里沒有底氣。
她并不知道在通權達變的謝允眼里,自己到底是不是也被看做了妺喜。
起碼這一兩日來,將軍謀士們私底下議論的時候,這大抵是必然會提起的兩個字。
這句話她好好地聽,怕遺漏了什么重要的細枝末節。
謝允回道,“復子明辟是大事,主君頭疾厲害,好些的時候有諸多事務要忙,啟用什么國號,何時大典,建什么樣的朝章國故,全都要主君決斷。主君,有些脫不開身。”
(復子明辟,稱帝王復位,重新掌權。出自《尚書咸有一德》:“伊尹既復政厥辟。”,又如《舊唐書卷一八七忠義傳上蘇安恒傳》:“何以年在耄倦,而不能復子明辟,使忠莫進,奸佞成朋。”)
是,三家分晉是壓在姬氏心頭多年的大山,如今這大山掀翻兩座,還有一座,馬虎不得。
阿磐點了點頭,溫靜笑道,“是句玩笑話,還請仲叔不要向他提起。”
謝允也應了。
謝允君子之風,最是通情達理,他沒有不應的道理。
他提起了孩子,“阿硯和挽兒都好,嫂嫂不必憂心。”
阿磐知道。
趙媼有了前車之鑒,拼死也會護好謝硯挽兒。
不管做母親的有什么錯,大公子終究還是大公子,若晉君還沒有其他子嗣,大公子便是承繼宗祧的嫡長子,不會出什么事。
他還提起了關于軟禁的事,他說,“兄長吃夠了千機門的虧,留嫂嫂在大明臺,是怕再生變故,請嫂嫂不要多想。”
這兄弟三人中,謝允老練通達,比謝韶不知強上多少。
他久在軍中,也不必似晉君一樣,時刻修身慎行。
晉君謝玄,亡國公子,長于極其險惡的境地。
在那樣的險惡的境地里,無一日不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在那樣險惡的境地里,他的先生教他靜觀默察,多語失,因而如今雖身在高位,亦習慣了克己復禮,守心明性,習慣了時刻拘著自己。
正是因了了解晉君的過去,因此,阿磐對他心疼遠遠大過了失落。
可總有些惘然若失,是怎么都說服不了自己的。
立在珠簾外的人頓了一頓,等了片刻,見她并沒有說什么話,便又繼續說道,
“底下人不知怎么回事,怕要侍奉不周,我已經仔細叮囑過了,嫂嫂要什么,盡管開口,若有不長眼色的,請嫂嫂千萬相告。”
阿磐愀然,愀然地點了點頭。
人還兀自怔著,聽見謝允又道,“總想勸一句,卻不知嫂嫂會不會怪謝允多嘴。”
阿磐抬眸去望,見立在珠簾外的人也看向此處,似要等她開口,好決定要不要說下去。
她既抬起了頭,便是想聽一聽,因而謝允便繼續說了下去,“只要嫂嫂把二公子…...…”
阿磐了然地笑。
謝允也不過是要來做個說客,不是替他的主君看她好還是不好,是替他的主君帶走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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