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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育有一子,名為謝硯”

      人在暗處久了,不必點燈秉燭,慢慢地也能什么都看個清楚。

      這趙地的柴屋是,人又何嘗不是呢。

      知道了亡妻之禮,也知道那十月馬不停蹄地奔走,她心里沒什么可怨的。

      若從前有,如今也早就沒有了。

      可心里依舊滿滿當當,心心念念的都是阿硯。

      只想著如何護阿硯周全,又該怎樣去奪回那可憐的嬰孩,只想求一個萬全之策,實在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寬慰她的大人了。

      阿磐喃喃問起,“奴是妺喜,大人也不問嗎?”

      那人平和說話,“孤知道,但孤不是夏桀。”

      是,他早就知道了,知道也從不曾拆穿,知道不也仍舊待她好嗎?

      阿磐憮然,“大人是好人,奴早就知道。可是奴,奴沒有大人想的那么干凈。”

      來趙國田莊已有許久,她愿意與那人說話,那人心里到底是歡喜的,“你是什么樣的人,孤也知道。”

      阿磐搖頭,“大人不知道。”

      她慶幸此時燈光已滅,這柴屋黑不隆冬,不會叫那人輕易瞧出她的心碎神傷。

      雙目恍惚,茫然說話,“奴,孤女,不知自己是誰。”

      “幼時雙親亡故,寄養云家。”

      “中山國破,淪為營妓,曾入魏營,侍奉過一位貴人。”

      “侍奉三日,送去慰軍。”

      那青筋暴突的手兀然抓緊了她,將她的手腕抓痛。

      這寂靜的夜里能聽見那人喘息不平,一顆心驟然劇烈地跳動,撞擊,如樅金伐鼓,如兩軍對陣,大張撻伐。

      這聲音使她恓惶不安。

      那人可會信這空口無憑的話?這樣的話,云姜不也一樣說過嗎?

      然會不會聽,她也要說啊。信與不信,都得賭上一把。

      “途中逃亡,遇中山蕭氏,入千機門。”

      “貴人之子,胎死腹中。”

      她把自己全都剖開,全都剖開給那人看。

      字字凝淚,句句泣血。

      那人心口似兵荒馬亂,驀地抓緊她瘦削的腕,“阿磐......”

      不知是要阻攔,還是只是一聲一嘆。

      說吧,說吧,既開了口,便一股腦兒地全都說了。

      “至南宮衛家,又以衛姝之名,送入魏營。重遇故人,侍奉三月。”

      這三月如刀尖行走,走得戰戰兢兢,如履深淵,如履薄冰。

      可有大人厚待,走得也歡喜啊。

      “被擄千機門,見中山蕭氏。至南國,遠居深山不得出,蹉跎十月。”

      阿磐眸中噙淚,噙淚也要繼續說下去,“這樣的人,也是大人眼里那個干凈的人嗎?”

      那人神色悲戚,然不曾猶疑。

      他說,“是。”

      阿磐聞,心中一酸,“這樣的人,大人還信嗎?”

      然那人沒有遲疑,旦有遲疑就不會走南奔北地尋她十月,只是怔怔的,“信。”

      那樣一個嘉謀善政的人,一個腹黑多疑的人,竟什么都肯信她。

      阿磐抬眸瞧他,在夜色里已經能看清那人的眸子。

      那雙俊美的鳳眸里,同時斥著多少種情緒啊。

      有憐惜,有不忍,有萬般無奈,也有憂心如酲。

      戚戚然,怏怏然,悵悵然,怔怔然,那么多的情緒全都堆積在了臉上,數也數不過來。

      也真叫人不忍再說下去啊。

      那雙在袍袖里的手攥著,壓在心里有月余的話,在腹中輾轉著四處沖撞,輾轉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樣的人,大人,可愿意,幫奴......要回那個孩子?”

      她知極難。

      因而不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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