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味地重復著這個詞,
“據本王所知,是你圣徽的女帝,屠了你滿門。何罪之有?”
孔志謙的拳頭在袖中驟然握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他臉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
“父兄行刺君上,是為不臣;引兵禍至家門,是為不智。孔家之禍,源于自身。然,”
他話鋒一轉,抬起頭,目光迎上烏維的視線,那眼神中的恨意再也無法完全掩飾,“慕容嫣趕盡殺絕,夷我三族,此仇不共戴天!”
烏維看著少年眼中那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如同淬了毒汁般的恨意,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一個不共戴天!本王就欣賞有血性的人!哪怕是顆嫩芽,只要有恨,就能長成撕咬獵物的狼!”
他站起身,走到孔志謙面前,巨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小子,你想報仇嗎?想奪回你失去的一切嗎?”
“想!”孔志謙毫不猶豫,聲音斬釘截鐵。
“很好!”烏維大手一拍,“光靠你一個人,就算練成草原上最厲害的勇士,也動不了慕容嫣一根汗毛。你需要力量,需要靠山。”
他踱步回到座位,意味深長地說:“本王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你需要證明你的價值,也需要付出一點代價。”
孔志謙心中一緊,沉聲問:“左賢王需要我做什么?”
烏維拍了拍手,帳簾掀開,一名侍女領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
女孩約莫七八歲年紀,穿著華麗的漠北貴族服飾,小臉圓潤,眼睛很大,帶著幾分好奇和怯生生地看著帳內的陌生人。
她是烏維的幼女,薩仁公主。
“這是本王的女兒,薩仁。”烏維指著小女孩,對孔志謙說,“本王將她許配給你。你,將成為我漠北王庭的駙馬。”
孔志謙愣住了,徹底愣住了。
他看向那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眼神純凈的女孩,又看向目光深邃的左賢王。
他才十一歲,薩仁公主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婚姻?
這遠遠超出了一個孩子對未來的想象。
“左賢王,我……”孔志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烏維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
“這不是普通的婚姻,小子。這是一場盟約!你,孔圣人的血脈,與我,長生天眷顧的漠北王族的結合!這象征著,我們擁有討伐慕容嫣那個偽帝的大義名分!將來,我們鐵騎南下,不僅是為你孔家復仇,更是要光復你們中原的‘正統’!而你,將是連接漠北與中原未來的橋梁!”
孔志謙瞬間明白了。
這樁婚姻,無關情愛,甚至無關他個人。
這純粹是一場政治交易。
他是籌碼,是工具,是漠北王庭用來包裝其南下侵略野心的一面旗幟。
左賢王看中的,是他身上“孔圣裔孫”這塊招牌,以及他與慕容嫣之間那道血海深仇。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頭。
他孔志謙,竟要依靠出賣祖宗姓氏的余暉,依靠與異族稚女的聯姻,來換取復仇的機會?
然而,當他想到曲阜沖天的火光,想到親人們倒在血泊中的慘狀,想到慕容嫣和林臻的名字那刻骨的仇恨,瞬間將所有的猶豫和屈辱都焚燒殆盡。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對著左賢王烏維,緩緩地、堅定地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漠北臣服禮。
“孔志謙,謝左賢王厚恩!愿娶薩仁公主為妻,此生,必效忠王庭,助王庭成就大業,誓殺慕容嫣、林臻,以雪血海深仇!”
他的聲音還帶著少年的清亮,但其中的決絕與冰冷,卻讓帳內的一些侍衛都感到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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