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方才忍著羞起來,到屏風后擦洗一番,重新換過衣裳,梳了頭發,靈素端來兩碟子紫菜素肉的煎餅子并一碗湯,香蘭腹中正饑,竟盡數都用了,漱口凈手時,書染進來稟報道:“內宅的席都散了,殘席已收拾了,余下餐具器皿并桌圍子,椅搭等入庫,討奶奶鑰匙和單冊比對。”
香蘭命靈清去取,少不得跟書染一同去查點一番,先將貴重的收拾了,余下的便在房中鎖起來,第二日再細算收檢。香蘭從袖里取出個金元寶,塞到書染手中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買些吃的好生補補,這些日子人人有功,回頭稟了大爺,讓他好好賞你們。”
書染笑靨如花:“奶奶出手豪氣,我們也跟著沾光了,今兒大爺已賞了底下人紅包,連掃地的婆子都有一百錢呢。”頓了頓又道:“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都家來了,方才還跟我說想來跟奶奶說說話兒,聽說奶奶身上不爽利睡了,也沒敢打擾,今兒晚上她們在家住一晚,這會子應還沒歇呢,奶奶要得閑兒,不如過去看看?”
香蘭暗道:“書染果然辦事妥帖,八面玲瓏,事事都幫人想到了,怪道林錦樓器重她。”因笑道,“你說得極是,我這就去。”先回了暢春堂取東西。
此時丫鬟們三三兩兩都回來了,正在屋里嬉鬧。畫扇坐在暖閣里,把得的賞錢從錦囊里嘩啦啦倒出來,一個一個數,鵑笑話她財迷,一把搶了香蘭賞的碧玉扇墜子,畫扇急了,上前去奪,兩個在炕上滾成一堆。靈素在一旁嗑著瓜子,拍手哈哈直笑。雪凝和靈清坐在炕底下的杌子上,守著炕桌吃點心喝茶,靈清今兒在外頭聽了一耳朵八卦,與雪凝說個不住。忽鵑一脫手,那扇墜子“噗通”掉進雪凝跟前的茶碗里,濺了她一臉茶,雪凝驚一跳,失聲道:“我的娘!”
眾人一怔,愈發嘻嘻哈哈大笑起來,畫扇連忙下炕去撈扇墜兒,鵑笑得直不起腰,拿帕子給雪凝擦臉。
正鬧得沒開交,書染走了進來,立時沉了臉色道:“不瞧瞧什么時辰了,還一個勁兒的鬧騰,來京城是縱著你們了,敢明兒個去信給太太,讓她遣兩個老媽媽過來,管管你們這群不像樣的!”δ.Ъiqiku.nēt
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了。見香蘭走進來,靜悄悄的上前服侍。香蘭暗自好笑,佯裝不知情,命鵑打開柜子,將早就備好的表禮取出來,由書染和鵑陪著,點了個打燈籠的婆子,往兩個姑奶奶住的院子來。因在娘家,故而夫妻并不同房,兩位姑爺被林錦樓安置在前院,林東紈、林東綺則住在后頭同一個院內。
香蘭走到門口,有個穿紅戴綠的丫鬟正端了銀盆出來,一見人,忙打起簾子道:“姨奶奶到了!”香蘭進屋一瞧,只見林東綺頭上松松綰了髻,已換了家常衣裳,顯是已卸了妝,梳洗過了,正要從床上下來,香蘭連忙上前攔道:“快別動,是我唐突,不知道你已歇了,早知道就明兒再來了。”
林東綺笑道:“是我歇得早,她們都還在那頭吃喝說笑呢。”拉著香蘭在床邊坐下來,命丫鬟獻茶。
香蘭仔細看了看林東綺,卻見她臉上消瘦了些,卸去脂粉,臉色也微微發黃,不由問道:“二姑奶奶是不是身上不舒坦,臉色怎就這樣了,要不要請個大夫瞧瞧?”
林東綺含笑搖頭,在香蘭耳邊低聲道:“我是有喜了,這是第三個月,這兩天孕吐厲害才至此的。剛才吐一回,身上懶才回來歇著。”
香蘭喜道:“恭喜!太太要知道還指不定怎么高興。”
林東綺笑道:“已經去了信了。”又去握香蘭的手道,“你也快著點兒,早日生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娃,也長長久久的太平了。”
香蘭嘴角還掛著笑,卻微微的垂了頭。此時丫鬟進來獻茶,香蘭見她生得眉眼乖順,是先前林東綺從林家帶過去的丫鬟,應是叫香韻,因問林東綺道:“怎么帶了她來,踏莎呢?你這個身子,她該跟在身邊伺候的。”
林東綺臉上不自在起來,香蘭是聰明人,立時想到當中關節,頓悔自己問了這話,正想著說個旁的話把這事岔開,卻聽林東綺道:“我有了孕,總有伺候不周的地方,抬舉踏莎當了通房。”罷見香蘭抿著嘴,那神情比她還不自在,不由“撲哧”笑了起來,拍了拍香蘭的手,嘆道:“你真是個難得的實心厚道人……這事沒甚大不了的,婆婆暗示我一遭,說我漸漸身子沉了,夫妻總好分房去睡,原先夫君屋里頭有兩三個妖妖嬌嬌的,自我嫁過去,是婆婆做主,或拉出去配了,或請出了府,只留了一個通房丫鬟,叫冬雪,生得整齊,性子和順,原是伺候婆婆的丫鬟。婆婆既為我做到這個份上,我便不好再過,如今婆婆的意思是要冬雪去伺候,可那冬雪時不時往婆婆那兒,將我們夫妻院里的事報與婆婆知道,我心里就不爽快。娘給我來了一信,說若橫豎要抬舉一個,不如抬舉自己人,讓我抬舉踏莎,不準冬雪靠前兒,又囑咐我萬萬要厚待冬雪,日后生了男孩兒再來收拾她,我便依照辦了。今兒原本踏莎要跟著來,可房里總要留個主事的人,我便將她留下了。”
香蘭暗道:“秦氏不愧是成了精的,踏莎自跟著二姑娘,忠心耿耿,為人又老實,生得也算花容玉貌,可比二姑娘還差些。這一遭她全家過去做了陪房,全攥在二姑娘手里,自然是千依百順的,即便抬舉了她,她也同二姑娘一條心,萬不會作禍。況二姑娘把貼身的大丫鬟給了姑爺,也堵了婆婆的嘴,能賺出個賢良的名聲出來。二姑娘好命也,有如此精明強干的母親疼著護著。”又見林東綺抿著嘴笑道:“許是母親也給大哥哥信兒了,沒兩日大哥拎刀去了我家,把夫君拉出去聊了一回,等回來時,夫君只同我說,他要一心效仿岳丈,出仕報國,什么冬雪、踏莎的他全然沒放在心上過,她們日后生了兒子的才抬舉,倘若不然,過個兩三年就打發去了,只守著我好好過日子。晚上就從書房搬回來,睡在暖閣里,也不叫這二人過去服侍了。”
香蘭聽了這話,同林東綺對了個眼色,兩人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林東綺低聲道:“夫君是地道的讀書人,自幼家教嚴格,中規中矩,其實從未在女色上縱心,自我進門,他便沒在冬雪那里宿過,這一遭便愈發不敢了。聽說他們那群子,打跟著大哥屁股后頭一起玩,也沒少挨大哥的揍。我大伯子還是大哥的相好朋友,說日后好好照應,萬不會讓我吃虧受欺負。”又去拍香蘭的手道,“大哥這人縱有些毛病兒,可待至親之人是極好的,聽丫鬟們說,對你也極寵愛,誰瞧著都眼紅。”細細勸說道,“如今你好生保養身子,早日誕下男丁才是正經,我認識幾個調養身子的好大夫,趕明兒個讓他們過來給你瞧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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