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仁搖了搖頭,林錦樓算是盡得他們家老太爺的真傳,凡事不冒頭,左右逢源,裝了一肚子主意。林家根深葉壯,只做事不吭聲,誰來坐這把龍椅都低頭,常有朝中官員諷之“豈有臣節乎?”可林家每一輩都出能吏,秉持油滑中庸之道,故而多少世家大族卷入是是非非沒落,林家卻屹立不倒。口中道:“我也接著他的帖子了,正想同你商量,既如此,下回咱們便應一次,只談風月,不聊旁的。”
香蘭見床頭擺著琺瑯粉彩壺,伸手一摸,壺身還是溫的,便輕手輕腳取了放在一旁的同套茶杯,倒了半杯,一口氣灌了,又倒了半杯,剛要喝,便聽袁紹仁調笑道:“好了,不說這個……我說鷹揚,你臉怎么了?讓誰撓了?”
“放屁,我這是跟人比試的時候蹭的。”
“嘿嘿,蒙誰呢,昨兒個還沒有,今兒就掛彩了,再說哪個大老爺們留這么長指甲,又不是兔兒爺。說罷,是哪個妞兒抓的?鐵定不是勾欄里的,那些姐兒恨不得把你供起來……難不成是你房里那位給撓的?瞧不出文文靜靜的竟是個爆脾氣,你欺負人家啦?”
“去去去,邊兒呆著去,都告訴你了是比試時候蹭的,愛信不信。”
“喲,還急眼了,我這也是關照你,好心當成驢肝肺。你說你這個脾氣,改改罷,啊,誰他媽愿意天天跟個炮仗一塊兒過……我說你怎么今兒個特特把我請家來呢,敢情是這張臉見不了人。”
“嘶,我說你廢話怎么這么多啊!”
“行行行,不說了不說了。走罷,外頭練練去,好幾日筋骨沒疏散了。”
“你先去,我換個衣裳。”林錦樓推開門,揚高調門道:“雙喜,雙喜!備上熱茶點心,把兵器抬出來讓你們袁大爺挑。”說罷便走到旁邊寢室中,剛拉開柜子取衣裳,手上一頓,反走到窗前,將幔帳撩開,只見香蘭正披頭散發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手里還捧著半碗溫茶,因睡了一覺,眼睛便愈發的腫了,跟兩個桃子似的。
香蘭瞪著他,心里七跳八跳,手心都涼了。方才她是仗著七分醉意撒酒瘋,跟林錦樓撒了怨氣和邪火,如今酒意退散,神志清醒,不由后怕上來。她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林錦樓的左頰正對著窗戶,把臉上她撓的那幾道血印子照得格外清楚。香蘭只覺又痛快又害怕,糾結著低下頭。
林錦樓挑高了眉頭,把床幔掛到一旁的銀鉤上,伸手捏起了香蘭的下巴,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淡淡道:“行,消腫了,藥膏子再涂一遍,晚上就瞧不出了。”
香蘭沒料到林錦樓說出這個話,瞪圓眼睛,驚詫的看了他一眼。
林錦樓點點頭,收回了手,極優雅的轉過身自顧自換衣裳去了。
香蘭頭還昏沉沉的,愣在那里,覺著自己在做夢。過一會兒林錦樓換完衣裳出去,又過一時傳來“砰”一聲關門響動,香蘭才如夢方醒。心想這個混蛋是怎么回事,難不成他心里真的愧疚了?這定是不可能的,這家伙心里從沒什么善惡是非,全都憑著自己喜好來。她撒潑大鬧,撓了他的臉,又臭罵他一頓,那家伙定當成恥辱,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上自己……
香蘭正胡思亂想,又聽推門聲響,書染走了進來,手里提了個捧盒,笑道:“奶奶醒了,身上可好些了?”一面說一面將炕桌取出來擺在床上,又從捧盒里將吃食取出來,“奶奶剛回來時臉色煞白煞白,可把我們嚇壞了,這會子看可精神多了。酒醉初醒只怕是沒什么胃口,大爺著我給奶奶端點吃的,我想著還是用些清淡的好。”ъiqiku.
炕桌上擺了三碟時鮮菜,碧綠清香,一盤新蒸的圓米糕,一碗湯。香蘭此時真覺著餓了,吃了一回,書染命丫頭子撤下殘席,親手伺候香蘭漱口。又取了自己的鏡匣文具,給香蘭梳了個頭。
卻聽門口有“咚咚咚”腳步聲,有個男孩脆生生的喊:“爹爹!林叔父!”然后便闖了進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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