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外,韓光業捂著腰倒在地上直哎喲,心里卻一片驚惶。
方才瞧見的不是別人,正是林錦樓的愛妾陳香蘭!
她,她,她怎么會在此處?!
韓光業渾身的酒意全化作冷汗出了。
當日林錦樓把陳萬全從大牢里弄出來,他跟他爹韓知縣沒少往陳家走動,送藥材送銀子送禮物,瞧見過陳香蘭一次,頓時驚艷,臉上不顯,心里卻羨慕林錦樓艷福不淺。后來他眼瞧著陳萬全因這閨女門庭陡然而貴,轉眼富家翁。原本見他們父子還誠惶誠恐,漸漸的,竟也不大放在眼里,跟他爹“哥們長,哥們短”的,還叫他“賢侄”,真個兒得意忘形,人得勢嘴臉。
他們爺倆兒表面上也親熱得緊,回家關起門來也摔杯子罵“狗屁倒灶奴才種子,閨女給人當老婆,還狗顛兒似的把自己當個人,我呸!等閨女被林大爺膩了,必把那張狗臉踩泥兒里!”可聽說陳香蘭真正討了林錦樓的喜歡,得了內宅的獨寵。他得知這個,滿心的不情愿倒減了兩分,往陳家跑得更歡了。
得寵的姨奶奶要能吹幾句枕頭風兒,他韓光業可就不止是八品的官兒了呀!只怕比他那個中了進士才當了七品官兒的爹還能風光!
今年過年時候他還登門去過陳家,陳萬全還跟他顯擺林家送來的東西,直堆得屋中都放不下,有四壇酒和一箱皮子就這么擺在院子里。他知道陳家真是要大富貴了。
可陳香蘭為何在揚州的廟里?
此時錢文澤揉著胳膊站起來,忙去扶韓光業,口中道:“我的親哥,您站得起來么?可摔著了哪兒?”
韓光業一面擰著眉一面站起來,暗道:“自從去年年前,林家軍就沒消停過,四處找人,還曾到我爹哪兒,讓衙門派捕快出去尋十幾歲來路不明的美貌女孩兒,一連抓了二十來個,可又都讓人給放了。鬧得人心惶惶,有說是找大戶人家逃妾,有說是哪家丟了姐,只林家軍嘴嚴,不走漏一點風聲。如今金陵里還正找著人呢,難道說……找得是她?”
韓光業一個激靈,先是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后又是一陣狂喜,因太激動,渾身都微微打顫,暗道:“天助我也!合該我韓光業光大家業,立了這一大功,還愁何事不成!”想到此處不由叉著腰仰著臉哈哈大笑起來,用力太猛,扯著了腰上痛處,又苦著臉一疊聲捂著腰哎喲。可按捺不住心中喜悅,又笑起來,腰上疼得難受,不由又落了兩滴淚。
這一陣笑一陣哭的,驚得錢文澤一愣一愣的,呆傻道:“我說……我說哥哥,你不會是給摔糊涂了罷?”
韓光業擺了擺手,拍著錢文澤的肩笑道:“沒,沒,我說兄弟,你可真是哥哥我的福星……”話說一半,看著錢文澤殷勤的笑臉便住了嘴,只掏出二兩銀子道:“走,咱哥們再去喝一杯,這妞兒的事切勿告訴旁人,我心里頭有數,日后好處少不了兄弟你的。”說完拉著錢文澤走了,暫且不表。
卻說韓公子雖說斗大的字都沒認全,可在這上頭一通百通,他是斷不肯告訴旁人跟他搶功的,心里立刻捏定了章程,叫過心腹廝,命他守在寺廟外頭看住香蘭。當晚在腰上糊了一記膏藥,帶著花了一倍銀子從錢文澤手里買的那幅《洛神圖》,匆匆忙忙的便回了金陵。不在話下。
卻說香蘭,當晚做了過晚課,定逸師太忽將她喚到身邊,道:“為師說過若是有緣你回來給我送終,如今我大限已至,你我緣分至深,故而你我還有這些相處之日。為師有幾句話同你說。庵里雖清幽,卻也不是你最終的歸宿之地,日后幾經跌宕,隨順因緣,別太過為難自己,你素日寬厚慷慨,與人為善,好日子在后頭,終歸在富貴場中。”說完便盤膝而坐,溘然長逝。筆趣庫
香蘭十分悲痛,忍不住大哭一場,廟里依教誦經超度,操持超度法會。定逸師太素有聲望,往日里受她惠澤之人極多,鄉里鄉親來磕頭之人絡繹不絕,連知府大人等大官員都親自上門吊唁,故顯勝庵一時繁亂。香蘭恐被人認出,便到后頭菜地里躲清靜,想起師父,不由又落一場淚。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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