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鸞兒低眉順眼的伺候林錦樓梳洗穿衣,林錦樓早飯也在她房里用的,之后便離府往軍中去了。
知春館里的人不知內情,見林錦樓一早從鸞兒房里出來,不由十分詫異。鸞兒心聽書染悄悄說,林錦樓真個兒是負氣從正房走的,臨走還摔爛一個茗碗,便愈發得意起來。見畫眉身邊兒的丫鬟喜鵲探頭探腦的過來打聽,便掩口笑道:“大爺的心思誰能知道呢,我也以為自己是個不受待見的了,沒料到大爺有了新人,大晚上的還能想起我,后半夜宿在我這兒。倒不是我多得大爺的青眼,只是冷眼瞧著,大爺對那個叫香蘭的也不怎么看重。”
這話不多時便傳遍了。
鵑聽說了,憤憤的告與香蘭。香蘭正歪在次間的床上,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都未變,只盯著窗臺上擺著的一盆蘭花出神。有一朵花兒似是到了花期,要謝了,蔫蔫的耷下來,旁邊幾朵還怒放正艷,襯得這朵便格外沒精神,風一吹,那花便掉落枝頭,染到泥中去了。
她忽然想起“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這一句,還有“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她兩世為人,際遇可謂大起大落,便如同一朵從枝上掉落的花兒,她每次拼盡全力,披荊斬棘掙扎著走出來,可這一遭,她實在太累了,累得連垂死掙扎的氣力都空了。
她不是個有野心的人,也清楚自己的斤兩。她既不是絕頂聰明,也并非才學驚艷,心慈手軟,脾氣倔烈,更有些不合時宜的毛病兒,除了對宋柯曾有非分之想,便再沒做過白日夢,所求不過是脫籍出府,自食其力,過平靜的日子。
宋柯與旁人訂了親,她只覺自己最美的夢境幻滅了,可她晚上哭宋柯,白天還能擦干了眼淚繼續過日子——兩世的情緣和羈絆豈是說忘便忘,何況她是個長情之人。她有時覺著老天爺對她忒殘酷了些,倘若與宋柯無緣,又何必再讓他二人相遇,既相遇,又何必讓她認出他。得而復失,只會愈加痛楚悵然罷了。筆趣庫
只是她沒料到,她會再落到林錦樓手里,伺候一個惡霸土匪一般的男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脫。而宋柯和顯國公家的姐成親了,這樣很好,鄭姐才貌雙全,娘家得力,與宋柯正好相配,日后宋柯當官做宰便有了靠山。她呢,已不是前世的沈嘉蘭了,對宋柯全然幫不上忙,不過仗著一張臉救了她爹的性命,茍且活著罷了。
門口忽傳來一陣說笑聲,不多時,有個叫芙蓉的丫頭在多寶閣處探頭探腦。春菱問道:“縮手縮腳的,藏什么呢?”
芙蓉方出來道:“眉姨娘在門口想見姑娘,只是姐姐說今天姑娘身子不適,不想見人,我也不知怎么回絕。”
春菱扭頭看了看香蘭,見她仍盯著那盆花癡癡發呆,便壓低聲音道:“就跟她說姑娘睡了,不見客。”
芙蓉有些遲疑道:“我方才聽了一耳朵,眉姨娘跟書染姐姐在門口說,她打算跟鸚哥、鸞兒湊些銀子,置辦桌酒席,說是為了歡迎咱們姑娘,這會子來正要跟姑娘商量這檔子事。”
春菱皺了眉頭。若是因為此事,便不好回絕了。
鵑將春菱拉到一旁,竊竊私語道:“那個畫眉不是個好鳥兒,香蘭心眼實,又有些傻氣,萬一被她算計了可不好,你若不好意思,我出去回絕她就是。”
春菱亦壓低聲音道:“畫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都有些賢名兒,何況她這回也是有名目的,只怕推脫了,有不三不四的該說閑話。昨兒個香蘭跟大爺鬧得這樣僵……”
她們幾人說話,香蘭全聽見了,卻仍坐著一動不動。按她往日的脾氣,遇上這等事,少不得打起精神應付一番,可今天,她有些痛快的想,管他什么主子奴才姨娘奶奶,全都隨他去罷!如今我就破罐子破摔,你們能拿我怎樣?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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