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孚歉然道:“耽誤兩位大人不少時間,兩位君上和管大人正在后園雅座等候項大人,韓侯是否和項大人一道的。”
韓闖道:“我約太子丹來喝酒的,伍老板若不介意,我想和項大人說上兩句私話。”又湊到白蕾耳旁道:“待會輪到你。”伸手到她臀部重重拍一記。
白蕾夸張地哎唷一聲。
歸燕則偎入項少龍懷里,昵聲道:“待會記緊要奴家陪你哪!”橫他一記媚眼,和伍孚、白蕾去了,還為兩人關上門。
項少龍重新坐下,仍有點暈浪的感覺,盡使對方是虛情假意,但一個這么懂討男人歡心的美女曲意逢迎,沒有男人不動心的。
韓闖低笑道:“伍孚這家伙真有手段,弄了兩個醉風樓最有騷勁的娘兒來向你灌迷湯,雖明知他在討好你,我們也要全盤受落。”
項少龍心有同感,想做清官確非易事,點頭道:“韓兄還未說為何知我是董馬癡哩!”
韓闖道:“有人見到你去見田單,若還猜不到你是誰,我也不用出來混。聽說你見完他后臉色很難看,田單則匆匆往相府找呂不韋,是否出事呢?”
項少龍對韓闖自不會像對龍陽君般信任,淡淡道:“只是語上有點沖突!沒有什么的。”
韓闖誠懇地道:“若項兄要對付田單或李園,切勿漏我的一份。”
項少龍道:“若有需要,定找侯爺幫手。”
韓闖忽地狠聲道:“項兄認識嫪毐嗎?”
項少龍記起嫪毐因偷他的小妾,迫著逃亡到咸陽來,點頭表示認識。
韓闖咬牙切齒道:“這狗雜種忘恩負義、禽獸不如,我以上賓之禮待之,哪知他不但和我最心愛的小妾夾帶私逃,還把我的小妾在途中勒死,免她成為累贅,如此狼心狗肺的人,我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只是他終日躲在相府,使我無從下手。”
項少龍知他仍未得悉嫪毐搭上朱姬的事,看來他在醉風樓出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志在嫪毐。嘆道:“侯爺怕要死去這條心,現在嫪毐到了宮內辦事,甚得太后寵愛,你若動他半根毫毛,休想安返韓國。”
韓闖劇震一下,雙目紅起來,射出悲憤神色,好一會頹然道:“兄弟明白,明天我便返回韓國,項兄異日若有什么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只要能力所及,定不會教你失望。”又低聲道:“在邯鄲時項兄已有大恩于我,到現在兄弟仍是心中感激。”m.biqikμ.nět
項少龍想不到他會有真情流露的時候,忍不住道:“韓兄放心,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不出七年,嫪毐必死無葬身之地,韓兄的仇可包在我身上。”
韓闖不敢相信地看他一會,點頭道:“若這話由別人口中說出來,我必會嗤之以鼻,但出自董馬癡之口,我卻是深信不疑。”
兩人站起來,韓闖道:“晶姊現在雖搭上龐暖,但她真正愛上的人,卻是死去的董馬癡,此事我并不打算向她揭破。”
項少龍心中一顫,腦海里冒出趙國當今太后韓晶的艷容。
在兩名美婢引路下,項少龍經過一條長廊,踏入一座院落,前院的樂聲人聲,漸不可聞。雖在燈火之下,仍可看到院落里種著很多花卉,布置各式各樣的盆景,幽雅寧靜,頗具心思。院落中心有魚池和假石山,綠草如茵,蟲鳴蟬唱,使人想不到竟是妓院的處所,就像回到家里。兩個領路的美婢,不時交頭接耳,低聲說話和嬌笑,更頻頻回頭媚笑,極盡挑逗的能事。項少龍自知頗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加上堂堂都騎統領的身份,出來賣笑的女子,自然以能與他攀上關系為榮。自當上人人艷羨的職位,項少龍公私兩忙,接觸平民百姓的工作,讓手下去做,今天總算親身體會“民情”,感受到都騎統領的社會地位和榮耀。難怪這么多人想當官。像蒲布、劉巢這類依附他的人,平時必然非常風光。
轉過假石山,一座兩層的獨立院落出現眼前,進口處守著十多名都衛和禁衛,是昌文君和管中邪等人的親隨,平時見慣見熟。他們雖只許站在門外,卻毫不寂寞,正和一群俏婢在打情罵俏,好不熱鬧。見項少龍單人匹馬到,肅立致敬,忍不住泛起驚訝神色。項少龍在女婢報上他的來臨聲中,含笑步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寬敞的大廳內,置了左右各兩個席位,放滿酒菜。管中邪、昌平君、昌文君三人各占一席,見他到來,欣然起立致禮,氣氛融洽。侍酒的美妓均跪地叩禮,態度謙卑。
管中邪笑道:“項大人遲來,雖是情有可原,卻仍雖先罰三杯酒,好在酒意上大家看齊,否則喝下去定斗項大人不過。”
項少龍愈來愈覺管中邪口才了得,之有物,微笑道:“管大人的話像你的劍般令項某人感到難以抵擋,哪敢不從命。”
坐好,自有美人兒由管中邪那席走過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看著美酒注進酒杯里,晶瑩的液體,使他聯想到白蘭地,一時豪興大,探手撫上側跪一旁為他斟酒的美妓香肩柔聲道:“小姐怎么稱呼?”
對面的昌平君哈哈笑道:“確是咸陽城的奇聞,原來少龍竟是花叢里的高手。”
昌文君插口道:“少龍自是高手,否則怎把紀才女收歸家有,大兄說的應是青樓的老手才對。”
美妓向項少龍拋個媚眼,含羞答答道:“奴家叫楊豫,項大人莫要忘記。”
項少龍感到整個人輕松起來,這幾天實在太緊張,壓得他差點透不過氣來。現在他需要的是好好享受一下咸陽聲色俱備的夜生活,忘記善柔,把自己麻醉在青樓醉生夢死、不知人間何世的氣氛里。舉酒一飲而盡。—眾男女齊聲喝采,為他打氣。
坐在他下的管中邪別過頭來道:“且慢,在喝第二杯酒前,請項大人先點菜。”
項少龍愕然看著幾上的酒菜,奇道:“不是點好嗎?”
眾人登時哄堂大笑。
昌文君捧著肚子苦忍笑道:“點的是陪酒唱歌的美人兒,只限兩個,免至明天爬不下榻到田獵場去。”
管中邪接口道:“樓主已把最紅的幾位姑娘留下來暫不侍客,正是等項大人不致無美食可點。”
這話又惹起另一陣笑聲。
昌平君道:“我們身邊的人兒們少龍也可點來陪酒,見你是初到貴境,讓你一著如何!”
他身旁的兩女立時笑罵不依,廳內一片吵鬧。
項少龍雙手正捧著楊豫斟給他的第二杯酒,啞然失笑道:“我沒有迫你讓給我呀!勉強的事就勿做,今晚我只點歸燕姑娘陪酒,因為頭更鐘響,小弟便要回家交差。”
旁邊的楊豫和三人旁邊的美妓、跪在后方的俏婢,一起嬌聲不依。
管中邪嘆道:“項大人除非忍心仗劍殺人,否則今晚休想本樓的姑娘肯眼白白放你回家睡覺。”
楊豫為他斟第三杯酒,放輕聲音道:“讓奴家今晚為項大人侍寢好嗎?”
項少龍把酒一飲而盡,苦笑道:“非不愿也,是不能也,小弟腿傷未愈,實在有心無力,請各位仁兄仁姐體諒。”
管中邪歉然道:“是我們腦筋不靈光,應全體受罰酒。”
項少龍心中暗罵,你這小子分明想借此測探我腿傷的輕重,表面當然不露痕跡,敬酒聲中,舉杯喝了。
楊豫低聲道:“大人莫忘還要再來找奴家。”這才跪行著,垂頭倒退回管中邪的一席去,動作誘人之極。
昌文君道:“有一個菜式少龍不能不點,否則我兩兄弟和管大人都會失望,就是咸陽城無人未聞芳號的單美美姑娘。”
項少龍知管中邪正注視他對名字的反應,好用來判斷他是否知道單美美媚惑烏廷威一事,故意不露出任何破綻,啞然失笑道:“我是身在咸陽耳在別處,為何我從未聽過有這么一位美人兒?”
妒忌單美美的眾女登時為他喝采鼓掌,情況混亂熱鬧。
管中邪咋舌道:“幸好單美美的耳朵不在這里,否則休想她肯來,可能以后聽到項大人的大名,她都要掩香耳報復。人來!給項大人請歸燕小姐和單美美兩位美人來。今晚我是主人,自然該以最好的東西奉客。”
這幾句話雖霸道點兒,卻使人聽得舒服,無從拒絕。俏婢領命去了。
管中邪大力拍三下手掌,廳內立時靜下來。坐在門旁的幾位女樂師雖上了點年紀,但人人風韻猶存,頗具姿色,難怪醉風樓被稱為咸陽青樓之冠。若非他們在此地有頭有面,恐怕沒有資格坐在這里。女樂師應命奏起悠揚的樂韻,大廳左右兩邊側門敞開,一群歌舞妓載歌載舞地奔出來,輕紗掩映著內里無限的春色,像一群蝴蝶般滿場飄飛,悅目誘人,極盡聲色之娛。項少龍細察她們,年紀在十八、九歲間,容貌姣好,質素極佳。在這戰爭的年代里,重男輕女,窮等人家每有賣女之舉,項少龍初遇陶方,后者正四處搜羅美女,眼前的年青歌姬,可能是這么來的。想到這里,不禁想起病逝的婷芳氏,心中一陣凄苦,恨不得立即離去。神思恍惚中,樂聲悠悠而止,眾歌姬施禮后返回側堂。美婢上來為各人添酒。sm.Ъiqiku.Πet
門官唱道:“歸燕姑娘到!”
項少龍收拾情懷,朝盈盈步入廳內的歸燕看去,暗忖這個名字應有點含意,說不定歸燕是別處人,思鄉情切下,取此名字。
歸燕逐一向各人拜禮,喜孜孜走到項少龍一席坐下來,眾女均露出艷羨神色。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說話,歸燕已膝行而至,半邊身緊挨著項少龍,為他斟酒,笑臉如花道:“大人恩寵,奴家先敬大人一杯!”
管中邪三人立時大笑起來。
昌文君道:“這叫迷湯酒湯雙管齊下,少龍小心今晚出不了醉風樓,腿傷作哩!”
歸燕吃驚道:“大人的腿受傷嗎?”
項少龍嗅著由她嬌軀傳來的衣香香,暗忖女人的誘惑力不可小覷,尤其當她蓄意討好和引誘你的時候,當日趙穆便強迫趙雅用春藥來對付自己,美人計是古今管用。想到這里,記起當說起單美美時管中邪看望自己的眼神,登時暗里冒出冷汗。自己真的疏忽大意,若剛才的酒下了毒,自己豈非已一敗涂地。莫傲乃下毒高手,說不定有方法使毒性延遲幾天作,那時誰都不會懷疑是管中邪使人作的手腳。
歸燕見他臉色微變,還以為他的腿傷作,先湊唇淺喝一口酒,送至他嘴邊道:“酒能鎮痛,大人請喝酒。”
項少龍見她真的喝一口,放下心來,湊在她手上淺喝一口。同時心念電轉,要收買青樓的姑娘來對付自己這都騎統領,絕非易事,因為那是株連整個青樓的嚴重罪行,而且必會掀起大風波。管中邪更不會隨便把陰謀透露給別人知道。所以若要找人下手,只有單美美這個可能性,因為她早給嫪毐迷倒,自是聽教聽話,想到這里,已有計較。
昌文君笑道:“歸燕這么乖,少龍理應賞她一個嘴兒。”
歸燕嬌羞不勝地“嚶嚀!”一聲,倒入項少龍懷里,左手緊纏他沒有半分多余脂肪的熊腰,右手摟上他粗壯的脖子,仰起俏臉,星眸半閉,緊張地呼吸。給她高聳豐滿的胸脯緊迫著,看到她春情洋溢的動人表情,項少龍也不由心動,低頭在她唇上輕吻一口。眾人鼓掌喝采。
歸燕依依不舍地放開他,微嗔道:“大人真吝嗇。”又垂低聲道:“大人比獅虎還要粗壯哩!”
門官這時唱喏道:“單美美小姐到!”
大廳靜下來,所有目光集中往正門。環佩聲中,一位身長玉立的美女,裊娜多姿舉步走進來。項少龍一看下,不由動容。單美美年齡在二十左右,秋波流盼、櫻唇含貝、笑意盈面。最動人處是她有種純真若不懂世事般的氣質,使男人生出要保護疼惜她的心情。相比之下,廳內眾美妓登時作了只配拱奉單美美這明月的小星點。管樂聲適時奏起來,單美美盈盈轉身,舞動起來。在燈火映照里,身上以金縷刺繡花鳥紋的襦衣裳袂飄飛,熠熠生輝,使她更像不應屬于塵世的下凡仙女。
咸陽最紅的名妓在廳心攬衣自顧,作出吟哦躑躅的思春表情,檀口輕吐,隨著樂音唱起歌來。她的聲音清純甜美得不含半絲雜質,非常性感。項少龍大約聽懂歌詞,說的是一位正沐浴愛河的年輕女子,思念情人,忽然收到愛郎托人由遠方送來的一疋綢子,上面織著一對對鴛鴦戲水的繡飾,使她既是心花怒放,又是情思難遣。配合她舞姿造手、關目表情,單美美把個中情懷,演譯得淋漓盡致,項少龍亦為之傾倒。她的氣質容色,比之紀嫣然和琴清,也只是稍遜一籌,想不到妓院之內,竟有如此絕品。項少龍心中奇怪,如此色藝雙絕的美女,理應早被權貴納作私寵,為何仍要在這里拋頭露臉?出賣色相?
她唱道:“裁為合歡被,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歌聲樂聲,悠悠而止,眾人魂魄歸位,轟然叫好。單美美分向兩邊施禮,然后輕舉玉步,往項少龍走過去。
項少龍提醒自己,眼前美女,實是披著仙女外表的蛇蝎,鼓掌站起來,笑道:“歡迎單姑娘芳駕?”
單美美嫣然一笑,美眸飄到項少龍臉上,倏地亮起來,閃過揉集驚異、欣賞、矛盾和若有所思的復雜神色。項少龍更無疑問,知道單美美確是管中邪和莫傲用來暗害自己的工具,否則她的眼神不會這么奇怪。她的眼睛太懂說話,落在項少龍有心人的眼中,暴露心內的情緒。見到項少龍,自然使她聯想起情人嫪毐,而她吃驚的原因,是他項少龍整體予人感覺比嫪毐更勝一籌,有一種嫪毐無法企及的英雄氣魄。單美美下意識地避開項少龍的眼光,垂下螓,來到項少龍另一旁,跪拜下去。項少龍偷空瞥管中邪一眼,見他緊盯單美美,一對利如鷹隼的眼睛次透射出緊張的神色,顯是覺單美美給項少龍打動芳心的異樣神情。
項少龍俯身探手,抓著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扶起來。
單美美仰起俏臉,櫻唇輕吐,呵氣如蘭道:“單美美拜見項大人!”旋又垂下頭去,神態溫婉,我見猶憐。項少龍卻知她是心中有鬼,所以害怕自己清澈的目光。
昌平君笑道:“我們的單美人是否見項大人而心動,變得這么含羞答答,欲語還休的引人樣兒。”
昌文君接口道:“項大人的腿傷是否立即好了。”
又引來哄堂大笑。
項少龍扶她一起坐下,管中邪道:“英雄配美人,單美人還不先敬項大人一杯,以作見面禮。”
項少龍留心單美美,見到她聞嬌軀微顫,美眸一轉,不禁心中好笑,知道管中邪怕夜長夢多,迫她立即下手。
莫傲此招確是高明,若非項少龍知道單美美乃嫪毐的姘頭,給害死仍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單美美猶豫片刻,由廣袖里探出賽雪欺霜的一對玉手,為項少龍把盞斟酒。看她頭上綴著玉釵的墮馬髻,秀烏閃黑亮,香氣四溢,項少龍不由恨起管中邪來,竟忍心要這么一位美麗的女孩子去干傷天害理的勾當。單美美一對玉手微微抖顫。
另一邊的歸燕湊到項少龍耳邊低聲道:“大人忘記奴家哩!”
項少龍正心有所思,聞伸手過去,摟著歸燕的蠻腰,在她玉頰吻一口。
單美美捧起滿斟的酒杯,嬌聲道:“美美先喝一半,余下的代表美美對大人的敬意,大人請賞臉。”
一手舉杯,另一手以廣袖掩著,以一個優美無比的姿態,提杯而飲,沒有出任何聲息。
項少龍留神注意,見她沒有拿杯的手在袖內微有動作,還不心頭雪亮,知她是趁機把毒藥放入酒里。廣袖垂下,改以兩手捧杯,送至項少龍唇邊,眼光卻垂下去。昌平君等鼓掌叫好。項少龍看著眼前剩下半盞的美酒,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他是否該當場揭破毒酒的玄虛?這或者是對付管中邪的最佳良機。
首發
$('.divimageimg').error(function(){this.src=this.src.replace(\\[^\]+\g,'pic.luoqiu.')}).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