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與她對視一眼,神色微凝。
她要訪的,當然不是春姨。
是與平樂有茍且的顧介。
李肇回京當日便入宮拜見了崇昭帝。
從午后一直待到傍晚。
年輕的貞妃在旁侍疾,見太子進來,忙起身行禮,聲音放得極為輕柔。
“太子殿下可算是回來了,陛下盼了您許久。”
崇昭帝精神不濟地瞥她一眼,擺手示意她退下,靠在軟枕上,臉色蒼白地笑了笑,呼吸比平常更為急促……
“西疆的事,你辦得好。”
他看著李肇,眼神里滿是復雜。
“蕭琰伏誅,邊境安寧……你這次……立下大功了。剩下的雜務,便讓臣工去辦。你……咳咳……你回東宮養著,身子要緊。”
李肇躬身,語氣恭敬:“兒臣不孝,未能遵循父皇的旨意,徹底解決云嶺三十六寨,還需父皇操勞善后,實在慚愧……”
崇昭帝擺了擺手,顯得有些疲憊。“此事……陸經與朕分說過了。你的考量,不無道理。罷了,羈縻之道,亦非不可。眼下的大梁,經不住再添兵患……咳咳,安定為上也是好的。”
李肇垂首躬身,“父皇英明。”
他又細細將西疆戰事的細節,將領的功勞,民生情況,謹慎地稟報。
辭之間,不忘將功勞全部歸于皇帝的運籌。
崇昭帝笑了笑,“太子不必虛讓。朝中的事,朕心里清楚……咳咳,如今滿朝文武,張口閉口太子定奪,倒顯得朕這個皇帝……成了擺設。只怕再過些時日,京中百姓都只知太子,不知有朕了。”
李肇連忙撩袍跪下,“兒臣不敢,父皇天威震懾四海,兒臣不過是為父分憂,不敢有半分逾越。”
崇昭帝看著他,良久才嘆了口氣,“起來吧……咳咳……地上涼。”
皇帝聲音越發沙啞,“朕老了,不中用了,難免有人借著東宮的名頭,行僭越之事……”
李肇并未起身,而是端端正正的行禮,以額頭抵地,“兒臣回去即刻徹查,若東宮有人行失當,定嚴懲不饒。父皇安心休養,兒臣絕不會讓此等違制犯上事,驚擾了圣心。”
崇昭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喟嘆道:“你有這份孝心便好,只是……人心隔肚皮,朝中借機生事的人不少,你也要多留個心眼。”
父子二人相對,關系微妙而緊張。
朝廷內外,也暗流涌動。
從李肇回京那一刻起,東宮主事的風就吹得更急了。
宰相陸經秉持朝綱,趁熱打鐵,繼續大力清算蕭氏余黨。幾日之內,又接連參倒了兩個與蕭嵩過往甚密、在軍中有影響力的世家官員,一個被奪爵流放,一個被羈押候審。連同早已被關入天牢審辦的蕭嵩,也被人再次上書,痛陳其罪,請求從嚴懲處,夷其九族……
緊接著,陸經又揣著折子,聯合了幾位老臣,上書皇帝,以西征立功、需賞罰分明為由,奏請大力擢升以戚明揚、俞千山為代表的寒門將領,逐步接管京畿防務和緊要軍職,替換掉那些與舊勢力牽連過深、或尸位素餐者。
一系列動作,又快、又狠。
世家大族的勢力被逐步削弱,寒門官員開始嶄露頭角。
朝廷上的權力格局,在這冬日風雪中,悄然重塑……
以太子為核心的力量,崛起迅猛,無聲而劇烈。
上京平靜下的暗流……也更加湍急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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