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懂得真多。”
薛綏微微笑了笑。
這些生存的智慧,在舊陵沼摸爬滾打多年的她,是刻入骨血的本能。可生于深宮、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若非親赴沙場,或許一生都不會知曉。
“孤……是不是很笨?”李肇看她沉默,問得有些遲疑。
薛綏牽了牽嘴角,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殿下會的,我也不會……這有什么笨不笨的?不過是…活命的本事罷了。”
“活命的本事,便是最大的本事。”李肇道。
燭火映著他認真的眉眼,柔軟而纏綿……
這一刻,他拋開了太子的尊榮,只是一個劫后余生、被眼前女子牽動心神的普通男子。
“殿下…”薛綏看著他那張被蕭定山肘擊受傷,又被煙火熏黑,卻顯得異常堅毅的俊臉,低低喚了一聲。
“嗯?”李肇抬眼,安撫地吻了吻她冰冷的額角。
“別擔心,我很快會好……”
薛綏抬起沒有受傷的右手,輕輕碰了碰他下頜被劃破的血痕。
“我剛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什么?”李肇的聲音放得很輕。
薛綏睫毛顫了顫,低聲道:“夢見……殿下沖進火里……梁榻了,再也沒出來……我喊你,你怎么都不應,火那么大,我找不到你…”
李肇一怔。
恐懼感再次攫住了他。
她的夢,恰是他的經歷。
“傻姑娘。”他低語,帶著后怕和心疼,小心翼翼地坐下來,把她攬入懷里,輕柔而珍重地吻在她的額頭……
“閻王不敢收我。”
說著,他慢慢移到她的耳邊,聲音低沉而篤定,帶著笑道:“他怕薛平安打上門去,燒了他的生死簿。”
薛綏被他傻氣的情話逗笑了。
“殿下在胡說什么……”她不再逞強,將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
李肇喟嘆一聲:“你說,你怎么這么不省心?在京中待得好好的,非得千里迢迢跑來這苦寒之地,遭這份罪。”
“殿下不也……追下來了么?”薛綏聲音悶悶地從他頸窩傳來,帶著一股難得的嬌憨鼻音,像是在撒嬌。
李肇心里一蕩,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沒有回答。
風雪在洞外咆哮肆虐,發出駭人的嗚咽。
這一方小小的崖洞,卻仿佛隔絕了天地間所有的嚴寒與惡意。
“好渴……”
薛綏突然響起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李肇一驚,忙不迭地應聲。
“水?哦對,我這就去找水……”
他沖到洞口,捧回一大捧干凈的積雪。
可看著那冰冷的雪,又不忍讓她直接入口。
怎么辦?
身為儲君,他身邊不乏仆從,即使是行軍在外,也從未親手做過這些生活瑣事。可以說,李肇從來沒有這樣細致地侍候過旁人。
他四處翻找……
終于,在角落里發現半個殘破的瓦罐。
他手忙腳亂地用積雪擦洗干凈,又找來幾塊石頭壘成簡易灶臺,將瓦罐架上去,讓積雪慢慢受熱融化……
薛綏看著他笨拙卻認真地做著這一切,忍不住莞爾,“殿下學得好快……”
“全仗平安教得好。”
李肇頭也不抬地應道,一眨不眨地盯著瓦罐里漸漸融化的雪水。
待水化開一些,冒出細小的氣泡,他小心翼翼地將瓦罐移開,等溫度稍降,才湊到唇邊試了試溫熱,然后才一點點、極其耐心地喂進她的唇邊。
“小心燙。”
“殿下不是嘗過了?”
“我人粗嘴糙……”他像哄孩子似的,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短發。
新長出來的發絲又軟又絨,蹭得他手心發癢。
薛綏小口地啜飲著,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潤,臉色卻泛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紅,比方才更為滾燙……
“怎么,害羞了?”李肇打趣道。
薛綏淡淡睨他一眼,思緒飄回出事前。
“殿下,你怎么會……來得那么快?”
十里地的距離,就算別院起火,十里坡大營也未必能這么快收到消息……
“我感覺到你有危險。”李肇摸了摸她的臉,突地目光一凝,再次探入她后頸的衣裳。
燙得嚇人。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平安,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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