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她便是如此。
她相信,李肇也是一樣。
東宮書房內。
李肇看著案上的奏折。
一個墨跡未干的“準”字,力透紙背。
燭火搖曳,映著他冷峻堅毅的側臉。
“殿下。”元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遲疑。
“進。”李肇沒有抬眼。
元蒼躬身步入,低聲稟報:“蕭嵩在獄里……鬧得厲害,指責殿下隔絕內外,蒙蔽圣聽。方才……竟以頭撞墻,意圖自戕,幸而被守衛及時攔下。”
李肇筆尖一頓,唇角微微勾起:“他要真敢死,就不會等到現在。不過是黔驢技窮,攪亂孤的視線或博取些無謂的同情罷了……”
他放下筆,“由著他鬧去,清水薄粥,吊著性命即可。”
“遵命!”
元蒼肅然應諾,不敢有絲毫怠慢。
腳步聲遠去。
殿內重歸寂靜。
李肇抬手按了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覺得有些乏了。
連日來的案牘勞形,殫精竭慮,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他起身走到榻邊,和衣躺下,沉重的眼皮漸漸合攏,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里竟是那個血色彌漫的舊陵沼,蕭崇的定疆劍插在大雨傾盤的泥地里,劍身光潔如鏡,映著少年李肇驚恐煞白的臉。
他一步步走上前去,渾身濕透,想要拔出那柄沉重的寶劍,卻怎么也使不上力氣,眼睜睜看著鮮血,順著雨水漫過腳踝,膝蓋……
迷蒙間,一個少女的身影出現在血霧里。
白衣勝雪,帶著凜冽的殺氣,面目卻怎么也看不清……
“殿下?殿下醒醒……”
李肇猛地睜眼,額角全是冷汗。
只見來福端著食盒站在旁邊,臉上滿是擔憂:“殿下可是魘著了?小人讓小廚房燉了參湯,您趁熱用些,暖暖身子吧?”
李肇擺擺手,剛要說話,卻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窗下。
身形瘦削,步履無聲,正是專司暗線的夜梟。
李肇繃緊的肌肉緩緩放松下來,“何事?”
若非十萬火急,夜梟不會在此時此地現身。
“啟稟殿下。”夜梟聲音低沉,“屬下查到一些線索,關乎西茲公主的下落。”
李肇的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西茲公主?”
夜梟道:“西茲使團滯留上京,四處尋訪,胡商阿力木也在暗里奔走多日……只為尋找一位失蹤的西茲公主……”
“阿力木?”李肇語氣淡漠,“他們尋找公主,與孤何干?”
一個異國的失蹤公主,在當前局勢下,實在不值一提。
夜梟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更低。
“屬下懷疑,薛府的雪娘子,就是西茲人在找的阿依努爾公主。”
“哦?”李肇徐徐坐直身體,“你有證據?”
“屬下順著使團提供的零星信息追查下去,發現……西茲人描述的阿依努爾公主,早年經歷與雪姬有諸多重合之處。更緊要的,西茲人要尋找的公主左肩胛骨下方,有一處形似彎月的胎記,雪娘子身上的胎記,其位置、形狀,也完全吻合……”
夜梟的聲音毫無波瀾,說到這里,似乎怕太子有所誤會,他才清了清嗓子。
“那日薛六姑娘為雪娘子針灸祛毒,屬下無意瞥見的……”
李肇眸色沉了沉:“孤知道了。”
夜梟道:“薛府下毒一事動靜不小,西茲使團不會毫不知情。雪娘子的身份和遭遇,說不定西茲人很快就會知曉……”
李肇心頭驀地一緊。
雪姬若真是阿依努爾,那她的生死便不僅是薛府內宅的事了……
他沉默片刻,臉上恢復了慣常的冷冽。
“你繼續暗中查證,不要驚動任何人。有新線索,隨時來報。”
“屬下明白。”
夜梟領命,悄然退去。
李肇望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案上參湯的熱氣已散盡。
他推開窗,望著寢殿的方向,那里的燈火明亮溫暖……
雪姬若真是西茲公主,薛平安可知?
他緩吸一口氣,轉身對來福道:“掌燈,孤去看看雪娘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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