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縱是騙盡天下人,也不會騙你。誰若膽敢騙你一根頭發,孤便讓他九族陪葬,銼骨揚灰。”
薛綏:“貧尼早已剃度,無發可傷。”
“薛平安。你真是……”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李肇滿腔的柔情都噎在了喉間。
他看著眼前女子一本正經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就要去拉她的兜帽。
“孤倒要瞧瞧你這小尼姑,究竟藏了什么把戲……”
攬月臺上,二人你來我往地推手爭執,身影在燈影里交疊,衣料摩擦聲細碎可聞……
彼此的距離,更是近得能看清睫毛上的濕氣……
空氣黏稠得好似化不開。
李肇忽地低頭逼近,將人困在懷里。
寬厚的胸膛隔絕了夜風的寒意,屬于他的、帶著素心蘭的清冽與淡淡的龍涎氣息,瞬間將她包裹。
“平安。”
他手臂一收,力道帶著不容抗拒的珍視。
“等孤清了朝局,再還你紅塵。”
夜風呼嘯,吹得他衣袂翻飛。
薛綏沒有掙脫他的鉗制,任由他握著,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拂去他冷峻臉頰上的一縷黑發。動作自然,帶著一種安撫的意味,又仿佛在拂去他身上的重擔。
“放心,我會與殿下,共進退。”
“山河為契,生死作蠱。”李肇低語,用鼻尖蹭開她的兜帽,露出光潔的額頭,輕輕一吻,指腹描摹著她眉骨的輪廓,最終,將下頜深深埋在她額頂,像在安撫不安的幼獸。
“可好?”他問。
薛綏沒有回答。
目光在夜下交匯,無需多便已心意相通。
在這場生死相搏的權力漩渦里,只有他們是彼此堅實的后盾,也是能在刀光劍影中交付后背的人。
公主府中。
文嘉臨窗而立,望著淅淅瀝瀝的春雨,眼眶紅腫,面色蒼白如紙。
“公主,您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用些吧。”冬序端著一碗清粥,憂心忡忡地勸道。
文嘉搖搖頭。
沉默片刻,忽而轉身,目光堅定地望過來。
“冬序,我有一事交代你。只是此事艱難,恐有性命之憂,你可敢去?”
冬序心頭一凜,隨即毫不猶豫地放下粥碗,撫裙跪倒在地。
“婢子這條命是公主給的,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請公主吩咐。”
文嘉猶豫片刻,咬了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你隨我來——”
她走到內室,在衣櫥最隱秘的角落抽開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一個用綢緞包裹的物件,低聲道:
“拿著這個,想辦法出府,送到水月庵。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妙真師父手上,絕不可假手他人。”
冬序看清那物件的輪廓,大驚失色,幾乎失聲。
“公主,這,這不是當初大祭司離京前所贈的狼骨符么?這,這,萬一被人發現,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我知道。”
文嘉神色凄然卻無比堅定。
她坐到案前,在素箋上提筆疾書。
面容看似鎮定,指尖卻在微微顫抖。
“為報陸將軍恩情,便是舍了性命,也是應當的。”
“公主三思啊……”
冬序眼淚撲漱漱涌出。
“與大祭司私相授受已是引人非議,眼下公主又觸怒了龍顏……若此事敗露,陛下只怕當真要動殺機了。不如……再想想別的法子吧,何必以身犯險……”
“我意已決。”文嘉攥緊寫好的書信,指尖泛白,“妙真師父是我信任的人,也是營救陸將軍最后的希望。你替我轉告她,文嘉愿以性命相托,只求能救忠良。信中所,字字肺腑。”
冬序看著公主眼里的決絕,流著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公主放心,婢子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會送到妙真師父手中。”
文嘉將東西包好,塞到她手中。
“去吧,萬事小心。”
冬序深深一拜,轉身將狼骨符和書信一并縫在貼身褻衣的夾層里,轉身離去,摸黑穿過了后院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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