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慶治剛要張口,外頭忽然傳來侍女略顯急促的通報。
“老爺,大夫人來了,說有要事,在院外候著,等老爺出去。”
薛慶治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沒看我正歇著嗎?”
他與傅氏分房而居已久,倒是趙姨娘這一片溫柔鄉,更能讓他暫忘朝堂與家事的煩憂。
“哼,這個時辰找上門來,準沒好事。”
趙姨娘識趣地收了笑容,低聲道:“老爺,要不妾先回避?”
“不必。”薛慶治撣了撣衣襟上的碎屑,語氣不耐,“讓她進來。”
傅氏跨過門檻,目光淡淡掃過發髻松散的趙姨娘,冷臉上透著一股嚴肅。
后者立刻低下頭,退到旁邊侍立,伏低作小的端茶倒水。
“有什么事,便說,少在這里擺主母的威風。”薛慶治靠在榻上,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夫妻二人早已情分斷絕,若非今日薛月娥出嫁,為了撐府上的體面,在人前假裝和睦地說了幾句話,平日里幾乎視同路人。
傅氏沒理會他的冷淡,開門見山。
“我是為了薛府的門楣來的。今日之事,老爺看得下去,我卻是如鯁在喉……”
頓了頓,她道:“這里說話不方便,還請老爺移步,隨我去清闌院一敘。”
薛慶治眉頭用力擰起,以為傅氏是來添堵的。
趙姨娘也頗為意外。
這大夫人矜持了那么久,今兒居然公然到房里來搶人?
“老爺……你就隨夫人去吧……”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薛慶治一臉不耐,“人已經嫁過去了。木已成舟,鬧得再難看,難道還能退婚不成?”
傅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老爺以為嫁過去就萬事大吉了?魏王府今日敢用公雞迎親,明日就敢讓公雞騎在薛家人的頭上。薛家落到如今田地,老爺竟還沒瞧出個門道來嗎?”
薛慶治臉色微微一變。
沉吟片刻,他煩躁地揮揮手,示意趙姨娘替自己更衣,然后跟著傅氏到了清闌院。
大夫人這里,他已經許久不登門了,還是從前的樣子。
陳設富麗堂皇,獨缺人氣。
傅氏在主位坐下,面無表情地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老爺坐下說話吧。”
薛慶治沉著臉坐下來,沒有與她計較。
身上卻像長了刺,滿不自在……
“夫人何時關心起薛家的臉面來了?這些日子,你不是一貫在后院里躲清靜,萬事不管嗎?”
“清靜?我倒是想清靜,清靜得了嗎?”傅氏的聲音陡然拔高,積怨難平。
“我再不出面,你們薛家,怕不是要被人刨墳掘墓了。八姑娘出嫁前,被人驗看清白,這羞辱,薛家捏著鼻子認了。這九姑娘出嫁更是荒唐透頂……如今二叔沒了,老太太病著,三弟兩口子又都是拎不清的蠢貨,接下去還不知要鬧出多少笑話……老爺,你去問一問薛家的老祖宗,棺材板還壓得住嗎?”
薛慶治被戳中痛處,坐直身子指向她。
“你少在這里危聳聽。此事魏王已有交代,突發急癥,那誰料得到?”
“你還當真了?人家拿你當傻子耍呢。全京城都在私下議論,你老薛家是麻繩拴豆腐——提不起來了。”
“那又如何?魏王府的事,誰敢當眾拿出來做文章不成?”
傅氏撇嘴冷笑,“看來老爺當真被復職的喜事沖昏了頭,糊涂了……這府里府外,最大的文章就是薛六。這個禍根不除,你跟我,都永無寧日,別想有好日子過。”
薛慶治一時語塞。
他雖不滿薛綏,但也清楚傅氏此有失公允。
薛綏自從出家,早已不問府中事,此次禍事分明是魏王府刻意羞辱,怎能全怪到她頭上?
“夫人可是從舅哥那里,得了什么消息?”
傅氏見他終于肯好好說話,壓下心里的怨恨,語氣放緩了些。
“老爺想過沒有,薛家是怎么走到如此地步的?是薛六,一切的源頭,就是從她回府開始。”
薛慶治皺起眉頭。
“一個出了家的庶女,便是有些心機手段,又能翻起多大風浪?你未免太高看她。”
傅氏勾起唇角,知她從來看不上女子,也不直接反駁。
“我可聽說了,她如今攀上了東宮那位。老爺別忘了,咱們薛家可是在端王府的船上。哼,等著瞧吧,再惹出什么亂子,整個薛家都要跟著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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