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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 恨之入骨

      秋雨如注,澆得刑部大牢的青石板騰起白霧。

      玄色大氅掠過牢柱,驚起一串回響。

      “太子殿下……”

      不待獄卒請安,李肇抬手阻止。

      “退下!”

      “喏。”

      李肇慢慢踱入,環視四周。

      稻草泛著潮濕的水漬,霉味在潮氣里發酵,石壁上的《葛生》尚在,字跡間還沾著暗紅血漬……

      枷鎖鐵鏈散落在地上。

      只是牢中的人,不在了。

      唯有幾根白發纏在鐵鏈間,像琴弦上繞著的蛛絲。

      他彎腰,從潮濕的稻草堆拾起一支木簪。

      沒有紋飾的桃木,色澤暗沉,沾著藥漬。

      牢里的女囚都用這種簪子挽發,只是這根有斷口……

      他盯著手中的木簪,想起那人請旨修行時那一副卑微卻決然的模樣,也想起那日她靠坐在這里,聲色淡淡的話……

      “舊陵沼的規矩,不救癡人。”

      李肇的拳頭漸漸攥緊。

      他派人查探才知道,那夜獄中當值的獄卒竟半數被人替換,事后又如夜鴉掠影一般,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有這般手段,除了舊陵沼,不作他想。

      而他自詡平生無情,竟成了那個該死的癡人。

      喉間泛起一絲苦澀,他自嘲地笑了笑,將木簪收入袖中。

      “殿下!”元蒼滿頭大汗地進來,拱了拱手,“梅先生請來了。”

      獄道里,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

      李肇劈手奪過元蒼手上的腰刀,等梅如晦邁入牢舍,手腕一個翻轉便帶起刀風,寒光堪堪朝他劈過去……

      “殿下!”梅如晦嚇得肝膽俱裂,撲通跪下。

      刀刃擦著他的耳畔落下,身后木屑飛濺。

      “那夜李桓夜闖大牢,你拖延兩刻才報,是何居心?牢里獄卒有舊陵沼滲入,你隱瞞不報,又是想替誰遮掩?”

      李肇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梅如晦雙膝跪行在地,抹了抹額角沁出的冷汗,這才拱手抬袖。

      “殿下明鑒——”

      “微臣雖不愿殿下涉險,卻并非故意拖延緩報,更未曾察覺有舊陵沼的人混入獄中,控制喉舌,是唯恐走漏風聲,驚動端王……”

      “所以,你是故意讓孤錯失帶走她的機會?”

      梅如晦心驚膽戰。

      “沒有及時稟明殿下,是臣失職,只是當是時,端王前來,事發突然,又見薛六姑娘中毒,微臣為免事態擴大,難以轉圜,只能靜觀其變……”

      頓了頓,梅如晦又重重叩首在地,聲音里帶著懇切。

      “臣以為,薛六姑娘也是不愿殿下放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這才出此下策……她這般冒險,又何嘗不是在護殿下周全,保全殿下清譽?”

      太子和李桓不同。

      李桓從小就得皇帝喜愛,出入宮禁金鞍玉勒、每走一步,猶如閑庭信步。

      而李肇,拼盡全力,才能得到皇帝一句嘉獎,算盡人心,才能爭得半步先機……

      “依微臣之見,這是薛六姑娘的一番成全,也是薛六姑娘跳出樊籠,重獲新生的好時機。從此天高海闊,不必再困于紅墻綠瓦,未嘗不是一樁喜事……”

      果然是巧舌如簧的謀士,一張嘴,便能顛倒黑白。

      李肇冷冷地將刀插回元蒼的刀鞘里,神情疲憊。

      “孤根本不在乎……”

      話說一半,他又轉頭看向斑駁的牢墻,指尖在眉心按了按。

      “這次便饒了你,往后再有隱瞞,別怪孤不念舊情!”

      梅如晦如蒙大赦,伏地拜下。

      “叩謝殿下不殺之恩,微臣定當盡心盡力,不敢有違。”

      回到幽篁居,他屏退左右,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望著手中木簪。

      瓦當上的雨水匯成細流,澆在院中那三株情絲花葉上,滴滴答答……

      來福送來的湯藥,在案上已經放涼。

      他沒有喝,也不打算喝。

      喉間翻涌的腥甜,會時刻提醒他,提醒他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狼狽。

      情絲蠱連著的不僅是氣血經絡,還有那人的精心算計,只有痛徹心扉才會讓他明白,不是他果然動了真心,而是蠱毒作祟,受人控制……

      薛六沒有忘掉合盟的規矩。

      忘掉規矩的人是他——

      待蠱解之日,再殺她泄憤。

      端王府。

      薛月沉斜倚在床頭,輕撫著自己浮腫的臉,眼底滿是苦澀。

      自地牢回來,她便一病不起,腹中胎兒也很不安分,小腹時時隱痛,太醫開了安胎藥卻收效甚微,只說是她情志不開,憂思積郁。

      “翡翠,王爺今日可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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