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介見狀,趁熱打鐵:“只要公主殿下許以重金,再承諾給他們謀一個容身之處,他們定會像狗一樣聽話。”
平樂眼神陰冷,上下打量著顧介。
只見他一雙眼睛布滿血絲,透著困獸般的掙扎與瘋狂。
在朝堂上被人指指點點,顏面盡失,與薛月盈又鬧到不可開交,夫妻情分殆盡。眼下的顧五郎走投無路,那眼里的絕望,如此清晰……
這種人是沒有選擇的,他只能靠著自己,才有翻身的機會……
平樂一笑,慵懶地舒展身體,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他的臉頰。
“細細說來,究竟該如何行事?”
顧介呼吸一緊,翻身將平樂壓在錦榻之上,附在她耳側,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
“古人云,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這次,只怕要公主殿下親自出面,方能取信西茲人……”
公主府里,香玉軟紅鴛鴦帳。
刑部大牢內,卻是陰暗潮濕,霉味刺鼻。
薛綏倚靠著潮濕的石壁,咳嗽不止。
“薛側妃,有人探監。”獄卒粗聲粗氣地推開牢門。
薛綏聽見聲音,勉強撐起身子,側目一望。
“郭三姑娘,你怎么來了?”
郭云容提著食盒立在牢門前,藕荷色裙裾沾了一根草屑,繡著花邊的廣袖也被蹭臟了,卻很是美好,如一朵早春枝頭顫巍巍的玉蘭,與大牢里的環境格格不入。
“薛側妃,您身子可好些了?”
她眼眶微微泛紅,盈滿了擔憂。
說著邁過牢門,拎著食盒進來,蹲下身看著薛綏干裂的唇角,心中一陣酸楚。
“側妃病得這樣重,沒人請個大夫來瞧瞧嗎?”
薛綏輕輕牽動嘴角,虛弱地一笑。
“有勞郭姑娘掛念,大夫來瞧過了,是我這身子骨不爭氣,一直不見好……”
郭云容撇了撇嘴唇,小心翼翼地從食盒中取出煨著參湯的陶罐,盛了一碗,雙手捧給薛綏。
“這是我母親從江南尋來的方子,說是可驅散寒毒,強筋健骨,最能調養虛損之癥……”
話音未落,她又驟然哽住——
坐在稻草上的女子面色灰敗,眼窩深陷得好似可以盛下一汪死水,囚衣下凸起的肩胛,更是幾乎要刺破布料,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
這牢中清苦,一碗參湯又怎能補得回來?
“薛姐姐,當真沒有辦法洗刷冤屈嗎?”
薛綏勉強支起身子坐好,腕間鐵鏈撞出一抹清脆的響聲,襯得她聲音格外喑啞。
“郭三姑娘何苦蹚這渾水?”
她說罷,瞥見食盒上的并蒂蓮紋樣,忽地輕笑。
“這時,姑娘應該在家里好生待著,繡喜慶華貴的嫁衣,籌備終身大事才對……”
郭云容一聽,頰邊緋紅,慌忙用帕子掩住那抹澀意。
“尚未有三書六禮,哪就有那么著急了……”
“快了。”薛綏咳嗽兩聲,笑著道:“身在大牢,我得提前恭喜郭三姑娘順遂所愿,覓得良人了。”
郭云容睫毛輕顫,羞怯又動情地抿了抿唇,忽然抓住薛綏冰涼的手,杏眼里泛起一抹水光。
“若不是側妃當日在及笄宴上仗義相助,我遭人算計,淪為笑柄,只怕也會成為家族聯姻的棄子,哪能有如今的機會……”
又真切地道:“側妃幫過我。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蒙冤……可是,我求過父親母親,他們都說此案牽連甚廣,誰也不敢輕易插手……”
薛綏苦笑一聲,“三姑娘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牢門一入,清白難申,也強求不得……”
“你等著我……”郭云容咬唇搖頭,“明日我便去求端王殿下,若不成,我再去求太子殿下。只要他們肯施以援手,定能還您清白!”
薛綏望著少女眼底跳動的火苗,不由想起舊陵沼的廢土堆上,開出的紅蓼。
真誠,熾熱,讓人不忍辜負。
可惜終究是要被辜負的……
這不是尋常案件,個中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遠遠不是她單純的心性能夠體會。
薛綏默默喝下羹湯,強撐著精神應付,直到郭云容憂心忡忡地離去,方才倚向墻壁,冷聲問小昭。
“第幾日了?”
小昭看著石壁上凌亂交錯的劃痕,目光凝重地湊近。
“姑娘,距婢子入獄,已有八日……”
薛綏眼神微瞇,輕輕咳嗽兩聲。
“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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