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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漏夜前來

      薛綏扯了扯身上滑落的被子,一副畏寒的模樣,指尖輕捻著被角,瞧上去神色緊張,聲音也蚊蠅般細軟無力。

      “那日貪食湯面,不慎燙的……”

      如意侍立在床前,聞撲通一聲,在李桓面前跪下。

      “奴婢該死!沒有試過溫,便將剛起鍋的滾燙湯面,放到孺人的面前……”

      李桓略一低頭,深邃的眼里,隱隱含著一抹清淡笑意。

      他不是會輕易流露出情緒來的人。

      可薛月沉卻敏銳地察覺到,他此刻很是不悅。

      她心中不由“咯噔”一聲,溫柔地笑問:“王爺,可是陳醫官與您說了些什么?妹妹的病情如何?”

      李桓含笑道:“并無他事,只讓悉心調養罷了。”

      薛月沉微微嘆了口氣。

      “原想著六妹妹進了府,能與眾姐妹和和睦睦,一同盡心侍奉王爺。誰料她不爭不搶,竟也遭到袁側妃上門刁難……”

      她也是有些心思的。

      看似為薛綏鳴不平,實則話里有話。

      她心里清楚,袁清杼針對的,是她這個王妃。

      畢竟薛綏只是一個孺人,掀不起什么風浪,她要告訴李桓的是,袁清杼這般行徑,無非覬覦王妃之位。

      薛月沉微微垂頭,眼含薄淚,一副楚楚可憐之態,本就是個傾城美人,任誰見了不心生憐惜?

      李桓收斂了眼底的冷意,再看向她時,面上已帶了溫和寬厚的笑容:“王妃寬心,本王定會秉公處理,還她一個公道。”

      薛月沉面露感激,紅著眼上前,盈盈下拜。

      “妾身多謝王爺,替我姐妹二人做主!”

      李桓輕輕托住她的胳膊,含笑道:“王妃與我,何須這般客氣?”

      薛月沉要的便是這句話。

      她低頭輕拭眼角的淚花,柔聲道:“六妹妹可憐,流落民間十年,受盡苦難,本以為從此能順遂無憂,卻不想剛進府便無端蒙冤受屈……”

      李桓深深看了薛綏一眼。

      一個十幾歲的女子,重傷到肺腑受損,甚至受孕都恐會傷了元氣,她究竟經歷過何等磨難?

      而自己的王妃,又知曉多少內情?

      李桓并未多問什么,只是溫軟語。

      “近日天氣炎熱,過兩日,本王帶你們去城外別苑避暑,也散散心。”

      又望一眼薛綏,“不是喜歡以花入菜嗎?別苑里奇花異草眾多,有得你們折騰的。”

      薛綏虛弱地笑了笑,好似無力搭話。

      薛月沉也跟著笑……

      可心底有一個地方,仿佛積雪崩塌了一角,悄然陷落。

      喜歡以花入菜的人,仿佛說的是她,其實又不是她。

      她在沐月居準備的新菜,說是跟薛六學的,可主意不還是薛六出的么?

      成婚十年,李桓一直很忙,談不上冷淡,也從無熱絡的時候,更沒有主動提出帶她,或者哪個后宅婦人出門去散心。

      要說他薄情,似乎也不盡然。

      因為他一貫如此,沒有厚此薄彼。

      但如今,薛六還未侍寢,便得了他的另眼相看……

      這怎能不讓她心生酸澀?

      喜愛是分種類的。

      就像園子里那些花,都開得那么嬌艷,但不見得每一朵都能入得他心……

      這時,成福在外求見。

      李桓宣他進來,成福看王爺沒有制止的意思,欠身行禮道:

      “王爺,在漱玉閣里發現了繪制符咒用的筆墨,香爐里有燒掉的符紙灰燼。還有,還有……”

      李桓問:“還有什么?”

      成福低下頭,低聲道:“在袁側妃臥房的檀木箱子里,發現了一個暗格,里面藏有幻心草。”

      陳鶴年曾說,幻心草極為罕見。

      若無害人之心,尋常人根本不會擁有。

      李桓當即拂袖而去,讓人把袁清杼帶到正殿審問。

      袁清杼得到消息,整個人已然癱軟。

      兩個丫頭攙扶著她趕過去,李桓已端坐在堂上,一副要嚴厲審問的樣子。

      袁清杼面色如土,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地。

      “王爺,妾身實在不知什么幻心草,聽都未曾聽過,更別說用它害人了……還請王爺明察啊!”

      李桓問:“那香爐中未燃盡的符咒灰燼,又作何解釋?”

      袁清杼一時語塞。

      她仰頭望著李桓,淚水奪眶而出,撲簌簌往下落。

      李桓神色冷峻,臉上無半分憐惜。

      “還不肯如實交代嗎?”

      袁清杼咬了咬下唇,哭訴道:“妾身入王府已有十年,還為王爺生下長女熙慈,一心侍奉王爺,又怎會做出詛咒王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呢……”

      李桓冷聲道:“看來你是仍不肯說實話!”

      他聲音雖淡,卻透著絲絲寒意,令人膽寒。

      “成福,帶袁側妃下去。明日本王便稟明陛下,褫奪其側妃之位,降為庶人,罰去靜慈庵修行三年,以贖其罪。”

      袁清杼神色一滯,眼淚淌得更為厲害。

      “王爺,這么多年了,您當真不念及夫妻情分嗎?”

      李桓道:“本王與王妃,才是夫妻。”

      袁清杼如遭雷擊一般,看著李桓冰冷的雙眼,瞪大的眼睛里,是難以置信,也有不甘、憤懣、悲戚和絕望。

      她一直以為,薛月沉是橫亙在她與李桓之間的阻礙,若沒有薛月沉,她與李桓便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她身為側妃,一直將自己視作李桓的妻室。

      她從未想過,在李桓心中,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與侍妾并無不同。

      “王爺,你好狠的心。”

      “杼兒跟了你十年,你竟不顧念半分舊情。王爺不念及我,也不念及我們的女兒嗎?”

      李桓面無表情。

      “袁氏,自作孽,孰可救?”

      話很柔軟。

      臉色也不冷漠。

      卻似一把利刃,直戳心窩。

      袁清杼癱倒在地,凄然哭嘆。

      “要罰便罰吧,那符咒是妾身指使丫頭茗雪所繪,妾身還特意交代,不可與王爺有半分相似,妾身從未想過要害王爺……”

      李桓問:“本王的八字,又如何說?”

      袁清杼啞口無。

      想要嫁禍薛六便拖薛月沉下水,不寫對李桓的八字,又怎能成?

      罷了。

      成王敗寇。

      與當年封妃一樣,是她輸了。

      袁清杼以額觸地。

      聲音沙啞干澀,肩膀顫動,頗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

      “妾身糊涂,欺瞞王爺,愿領受責罰。”

      袁清杼是吏部侍郎袁啟禮的女兒,李桓顧及顏面,也不能像對待下人那般肆意打發。

      他們的女兒,李熙慈,剛滿六歲,得到消息便匆匆趕來,跪在門外,為生母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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