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靖元年的夏,比往年來得更快一些。
入五月,蟬鳴、烈日,暑氣蒸騰。
大梁朝新政甫定,百端待舉,李肇案頭的奏疏堆得小山似的,他夙興夜寐、勤于政務,伏案批閱至三更。
朝堂上下,因新帝的勤勉與銳氣,倒也顯出一種洗舊革新的氣象來。
薛綏雖無皇后之名,卻有皇后之實。
后宮事務,凡交到她手,都處置得條理分明,清肅得當。
李肇對她的寵愛更是毫不遮掩,日日宿在披芳閣,椒房獨寵,前朝當世無人能及。官們急得上火,連遞幾道廣納后妃的折子,全被新帝壓在案頭,不聞不問。日子久了,也只能閉嘴不再置喙。
好在,朝野中有再多的不滿,宮闈禁衛也如鐵桶,為薛綏擋去了不少窺探,也隔絕了外界的流……
這日天剛亮,李肇便起身更衣,準備上朝。
薛綏的睡眠一直很淺,他一動便醒了,卻閉著眼假寐,直到他微涼的嘴角,在她額間輕輕一貼。
“陛下……這么早?”薛綏睜開眼,睫毛還沾著困意。
“再睡會兒。”李肇俯身看著她,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替她掖好被角,“今日無事,朕去去便回,你不必早起陪我。”
薛綏輕嗯一聲,伸手勾了勾他的衣擺。
“陛下也別太勞累。”
李肇低笑,握住她指尖捏了捏。
“知道,有人心疼為夫了。”
說罷,又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氣息溫熱,“等晚上朕回來,再好好疼你。”
薛綏對上他灼熱的目光,耳根微熱。
“青天白日的,流氓。”
“好大的膽!敢罵朕是流氓?今夜定要重罰。”
李肇笑著放下帳子,走出屏風,張開手臂由宮人伺候穿戴朝服。
玄衣纁裳,玉帶銙鉤,將他身姿襯得愈發挺拔威重,褪去了做皇太子時的幾分清銳,多了一些身為帝王的沉穩。
薛綏擁被坐起,隔著帳子靜靜看著他,忽然道:“晌午我得出宮一趟。”
李肇動作微頓,側頭看來。
“三嬸遞了帖子,說三叔腿傷漸愈,再兩日又是端午,府中備了家宴,想請我回去坐坐。”薛綏語氣平淡,輕彈兩下被角。
“幾位姐妹也會到場,難得人齊。有些舊事,我也得回去了斷一下。”
李肇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隨即舒展開來。
“想去便去。讓元蒼多帶幾個人跟著,朕才放心。”
“嗯。”薛綏應下,看他轉身欲走,忽地又喚:“陛下。”
李肇回頭。
她望著他,很輕地說:“晚膳等我回來再用。”
李肇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頷首道:
“知道。朕會提前吩咐御膳房備著。”
辰時末,日頭已高。
薛綏換了一身雨過天青色的杭羅綾裙,頭發松松綰了個髻,斜插一支通透的白玉簪,面上脂粉未施,通身只有腕間一抹翠色,沒有其他飾物。
隨行的人員和車駕,也盡量從簡。
除了小昭、如意和錦書,只有元蒼帶著幾名便服護衛,并不顯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