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李肇低喚,聲音沉得發啞。
有那么一瞬,薛綏神思是游離的。
他的手掌還覆在她的腰上,她能感覺到他懷抱的力度,也能感知他克制的愛意,但還是不習慣這般毫無保留地溫存。
呼吸交錯時,她總會下意識地繃緊。
不是厭惡,也不是抗拒。
但做不到全然放松。
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正常的女子。
在男女事情上,她常會冷靜地自我審視,許是與童年的經歷和那滿身的傷疤有關……
當她與李肇還是陌生人的時候,她可以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般走入幽篁居,在那蛇蟲涌動的暗室,坦然地褪下衣裳,讓他看清自己的傷疤,冷靜得像一個沒有溫度的怪物。
可如今,兩人心意相通,她明明受用他的溫暖,心口鼓脹著酸軟的情愫,身體卻會本能地生出怯意,不愿讓他再細看那些代表著她晦暗過去的刀疤、箭創、毒傷……
既貪戀,又害怕……
既想靠近,又怕被看穿。
無法從容。
李肇沒有得寸進尺,只是無聲地收攏手臂,將她攬得更為妥帖緊密,下巴輕蹭她額際的短發,氣息溫柔。
“怎么了?”
“殿下……”
她緩緩抬眼,迎上他垂落的視線。
近在咫尺的容顏英俊非常。
他的眉骨很高,眼窩在燈下投出小片陰影,嘴唇微微彎著,線條柔和,不見半分東宮儲君的威嚴。
“我是不是……很掃興?”她問。
“掃什么興?”李肇低頭看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指節,氣息拂過她的耳畔。
“這點耐心,孤還是有的。不到洞房花燭夜,不會越矩。”
“不。”薛綏急忙搖頭,抓住他的前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她話沒說完。
又卡在喉嚨里。
李肇停下動作。
微微俯身,目光深沉地捕捉她的眼神,似是在探究,又似是在判斷……
他們相處日久,生死險境都并肩闖過,溫情親近的時刻,并不少……
她也不是一個忸怩作態的女子,在他受傷時,她可以毫不猶豫替他寬衣療傷。他生病時,她為他擦身降溫,也不講究男女大防。甚至她可以在他受情絲蠱煎熬時,鎮定地為他紓解……
但偏偏在耳鬢廝磨的溫情時刻,她會下意識地退卻,不肯有更多的肌膚相親……
這副模樣,與那個提刀斬敵也面不改色的薛平安,判若兩人。
“無妨。”李肇撫了撫她的背,替她理了理耳邊散亂的短發。
“待孤肅清朝堂,十里紅妝,迎你入宮。再慢慢教你習慣。你我的日子,長著呢。”
“殿下,不是……”
“嗯?”李肇待要詢問。
薛綏忽然抬腰,借力湊近,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頸。
她力道有些急,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心,在李肇愣神的瞬間,仰起頭,不輕不重地咬住他滾動的喉結。
輕輕地磕碰,近乎莽撞的生澀和瘋狂。
聽到他悶哼般壓抑的氣音,她才慢慢松開,轉而覆上他柔涼的唇。
李肇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主動,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隨即便反應過來,手臂用力將她摟緊,反客為主,珍視的帶著壓抑許久的炙熱,深深吻住她,強勢地向她證明,他對她的渴望,有多么的強烈和真實……
薛綏閉上眼睛。
……她真是,比想象中還要貪戀他啊。
這種感覺不陌生,但從沒有今夜這般清晰。
心跳得又快又亂,撞得胸口發疼。
理智上想逃,身體卻誠實……
滿室的暖光中,混亂的喘息滾燙黏稠,呼吸交織在一起,壓抑和克制的糾纏,如似野獸搏斗,不分彼此。
他親她一下,又微微喘著,聲音帶笑。
“為何突然肯了?”
薛綏埋在他頸窩,悶悶地回應。
“我從舊陵沼來的……”
“如何?”
“只懂怎么活下來,不懂怎么愛人。”她聲音低了下去,“我學的是弱肉強食,習的是殺人技、求生術。男女之事,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從不講什么情愛溫柔……”
李肇低聲笑,唇貼在她敏感的側頸,似安撫,又似野獸在標記,下一秒就要咬斷她的血管。
“巧了,孤也是。東宮學的,是帝王術、馭臣策。男歡女愛,不過是延綿子嗣、穩固權勢的手段,孤平日碰都懶得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