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握著茶杯的手一顫,竟沒有太多意外。
“平樂那般心性,怎會甘心幽居朔州?”
又輕輕一嘆。
“我只是沒想到,她真敢回來。”
薛綏道:“蕭黨倒了,她沒了靠山,只會比從前更加瘋狂……”
她話未說盡,淡淡望向文嘉。
“她與陸將軍畢竟曾為夫妻,其間恩怨糾纏,外人難以盡知……”
文嘉臉色微微一白,眼瞳幽黑。
“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低頭,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帕子,“不瞞你說,這幾日我總覺得心神不寧,好似有什么東西堵著心口……原以為是年前事多,累著了。經你這么一提,倒是有些后怕……”
薛綏點頭:“她心中積怨恐深,怎肯見陸將軍兒女承歡,新婦在側?若真存了心思,首當其沖的恐怕便是您和孩子。陸將軍公務繁忙,難免有看顧不到之處,公主需得多加小心。”
文嘉想想便驚出一身冷汗。
她坐近握住薛綏的手,指尖冰涼。
“平安,好妹妹,你既來了,定是已有打算。快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薛綏一笑。
“此事也不必太過慌張,你聽我說……”
二人頭碰著頭,低低說話。
暖閣里炭爐燃得正旺,說到激動時,臉頰都有些發燙……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腳步。
一個管事快步而來,恭聲說話。
“啟稟公主,平安姑娘,西茲正使阿勒哈桑大人已到宜園。錦書姑姑遣人來問,姑娘何時得空相見?”
文嘉訝異地看向薛綏,眼睫微微一顫。
“是你召哈桑來的?”
薛綏點點頭,放下茶盞:“使團不日即將返程,有些事得跟他交代清楚。公主,我先告辭了,你多多保重。”
“保重。”文嘉起身相送。
薛綏走出暖閣,黑十八立刻丟下玩鬧的孩子們,小跑著跟在她身后。
妞妞依依不舍地追過來,抱著黑十八的脖子,嘟著嘴撒嬌。
“姨姨,我能把黑十八留下來嗎?我想讓它陪我玩。”
薛綏笑著摸了摸妞妞的發頂,“黑十八不好管束,怕它驚著旁人。等忙完這陣子,我再帶它來看你,好不好?”
妞妞哦一聲,有點失落,卻也懂事地點點頭。
“那姨姨要快些來哦……”
薛綏與她拉了鉤,又向文嘉頷首示意,這才轉身離去。
哈桑已在宜園的花廳等候。
這位西茲正使年約四旬余,五官深刻,身材魁梧高大,穿著一身西茲貴族特有的錦袍,規規矩矩地坐著,見薛綏進來,即刻起身,依禮儀撫胸行禮。
“哈桑奉召前來,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薛綏還了半禮,抬手請哈桑坐下,吩咐錦書上茶。
“正使大人請坐。聽聞使團已敲定返程諸事,打算何日離京?”
阿勒哈桑笑道:“我等滯留上京已有數月,眼見公主殿下身子漸安,大年后便要啟程,回赤水城復命……姑娘召下臣前來,可是公主殿下的身子又有不適……”
薛綏示意他先喝口熱茶,暖一暖身子,再笑道:“母親身子安穩,今日請大人來,是有別的事相托。”
阿勒哈桑忙道:“姑娘請講。”
薛綏屏退左右,只留了錦書在側。
“大人可知三十年前,舊陵沼慘案?”
哈桑面色微微一變,立即坐直了身子,語氣也嚴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