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嫁入鄭國公府,如今被夫家冷落的八妹妹,以及嫁入魏王府卻守著活寡一般戰戰兢兢的九妹妹。還有那個曾經最讓人瞧不上、如今卻活得最自在恣意的六妹妹……
她喉頭堵得發慌。
身為長姊,她是從小被寄予厚望的薛家嫡長女,很難說服自己,什么都不做……
祖母年歲大了,父親又是個不頂事的性子。就算三叔立功受賞步步高升,那也是三房的風光,與大房多少是隔著心的,如何能依靠得上……
薛月沉很著急。
李桓卻似看不明白。
他拿起帕子,輕柔地擦掉女兒嘴角的碎屑,溫和的眼神,幾乎看不出什么情緒。
“太子是父皇屬意的繼承人,如今立下大功,整頓朝綱,于國于民都是好事。只要父皇安康,社稷安穩,阿寧順遂,府里上下和睦,本王做一個閑散王爺,也沒什么不好。”
“王爺……”
李桓抬頭看來,語氣沉了幾分,“王妃似乎思慮過重,可是身子不適?不如請太醫來瞧瞧?”
薛月沉眼眶微微泛紅,“世事無常,妾身只是有些感慨……”
李桓接過話,“世事無常,能求個平安已是難得。王妃不如把心放寬些?”
薛月沉還想再說,阿寧又伸手去拉李桓的袖子,奶聲奶氣地喊:“爹爹,阿寧還要。”
她張大了嘴巴,像只等待投喂的幼鳥。
李桓臉上立刻漾滿慈愛的笑容,又拿了一塊喂她。
父女倆其樂融融,笑語繞梁,格外溫馨。
薛月沉看著男人溫潤如玉的側臉,心里沉沉地嘆了口氣。
這般相敬如賓的日子,她有些過夠了。
李桓永遠是溫和的,體貼的,卻也是疏遠的,他是旁人口中溫文儒雅、禮賢下士的端王殿下,是外人眼中無可挑剔的好丈夫,卻從來不屬于她。
夫妻多年,她始終走不進李桓的心。
有時她甚至覺得,在李桓眼中,自己不過是他用來裝點門面的擺設。
是夜。
李桓在映月居哄睡了阿寧,照常回到書房旁專設的靜室獨宿。
內侍伺候他沐浴更衣后,屏聲靜氣地退下。
李桓熄滅燈火,并未就寢,而是一個人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漫天飛雪,清冷的面容好似與寒夜融為一體,眼底情緒難辨……
端王府的后院,一片銀白蒼茫。
萬籟俱寂,雪落的聲音都格外清晰。
良久,就在他準備轉身回去歇息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短促的驚呼。
向陽急促地低喝。
“誰在那里?深夜擅闖王府,好大的膽子……”
李桓動作一頓,飛快地攏好衣裳,走出去拉開房門。
只見向陽神色緊繃地站在雪地中,手按腰刀,目光警惕地掃視著角落里,一個裹著深色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聲音哽咽,帶著哭腔。
“皇兄……是我。”
李桓詫異地看著她,壓低聲音,“糊涂!端王府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轉頭看向陽,“送她從角門出去。”
“我不走!”不等向陽動作,平樂已情緒激動地推開向陽,搶步上前攔在李桓面前。
“你才是那個糊涂人。”
她一把抓住李桓的衣袖,用力晃動著,語氣里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皇兄,你醒醒吧。我是你妹妹,一母所生的親妹妹,我們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向陽錚地拔出腰刀,被李桓一個眼神止住。
“下去。”
向陽躬身應下:“是。”
李桓大步邁入書房。
平樂見狀,不顧一切地跟上去,擠進門,反手就將房門合上,后背死死抵住門板,雙眼通紅地看向黑暗中的李桓。
“皇兄,母妃慘死宮中,父皇病重不起,太子步步緊逼,二舅舅,三舅舅,還有蕭家的宗親們,死的死、抓的抓,外祖父也下了大獄,蕭家眼看就要滿門覆滅了……你還要隱忍到幾時?難不成,真要等到東宮把刀架到脖子上,你才肯動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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