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坡大營,中軍帳內氣氛熱烈。
賢王酒量很好,沒有賢王妃在場勸阻,他顯得放松許多,頻頻與李肇和戚明揚、陸佑安等將領舉杯,仰頭痛飲。
幾輪下來,他臉頰已泛起明顯的紅暈。
戚明揚和陸佑安也陪著喝了不少,帳內彌漫著濃重的酒氣。
突地,帳簾被人掀開,俞千山大步流星地進來,帶進一股凜冽寒氣,瞬間沖淡了帳內的暖意。
“殿下……”
他神情凝重,徑直走到李肇座前,壓低聲音。
“方才巡邏至野狐嶺西側,發現蕭氏殘部的蹤跡……人數不多,約莫十余人,看著像是探路的斥候。末將帶人追擊,奈何對方極為熟悉地形,借著林深雪厚和夜色掩護,溜進了一條隱秘山溝……末將無能,把人追丟了。”
他頓了頓,奉上一個東西。
“末將在溝口的樹丫上發現了這個……”
李肇接過,就著燭光細看。
那是一塊被雪水浸透的布片,沾染著幾點已然發黑、卻仍透著腥氣的污漬——分明是干涸的血跡。
“可曾看清為首者形貌?”李肇問。
“夜色太深,風雪又大,只模糊瞥見領頭那人身形異常高大魁梧,極為悍勇,不似普通兵卒。”俞千山語速極快,“末將已加派人手封鎖了周邊區域,并通知了薛千總。薛千總已帶人往野狐嶺方向搜剿去了……”
李肇突地放下酒杯,捂著胸口起身。
“殿下?”俞千山嚇了一跳。
李肇抬手,止住他的話頭,只覺心臟狂跳不止,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要失去……
他扯開領口透氣,雙眼淺瞇。
“怎么了?”賢王關切地問。
“沒事。”李肇起身,動作急促,“營中有緊急軍務要處理,孤去去就回。”
“軍務要緊,殿下自便。”賢王道。
李肇點點頭,來不及整理衣襟便大步出帳,身影迅速消失在搖曳的火光外。
帳內眾人面面相覷,宴席的氣氛驟然凝固。
“跟上!”李肇單手一撐馬鞍,矯健地翻身上馬,韁繩一勒,那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便人立而起。
“駕——”
一聲清叱,烏騅馬長嘶,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元蒼等人見狀,也趕緊騎馬跟上。
馬蹄紛亂地踏碎積雪,打在人臉上,生疼。
李肇感覺不到寒意,身子像被火燎著一般焦灼,心越來越慌,仿佛有個聲音在耳邊喊,快去,快去!
離靜泊園還有半里地時,他看到了火光。
不是一處,而是數處。
沖天的焰火赤紅一片,映紅了半邊夜空,連飄落的雪花都仿佛染上了血紅的顏色……
“殿下!是靜泊園,薛六姑娘的住處!”
李肇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沖上了頭頂,又瞬間涼透。
他瘋了一般揚鞭策馬,烏騅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瀕臨崩潰的狂怒,四蹄在積雪中狂奔不止,幾乎要飛起來。
離得越近,火光越烈,還能聽到木頭爆裂的噼啪聲,隱約夾雜著女子的尖叫。
“走水了……”
“救命!救命啊!”
“快來人啊,走水了……”
“王妃還在里面,快救王妃……”
院內的尖叫聲、哭喊聲亂成一團。
忽見幾個仆婦簇擁著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從東廂的火光里沖出來,臉上沾滿煙灰,形容狼狽,正是被侍女拼死救出的賢王妃溫氏。
她嗆得不住地咳嗽,發髻散亂,眼淚直流,卻仍然抓著仆婦的手,急切地詢問:
“薛六姑娘呢?西廂房的薛六姑娘出來了沒有?”
沒有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