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下首,分列著幾位心腹將領。
一個個屏息垂首,大氣不敢出。
“好一個心狠手辣的李家小兒!”
蕭琰的拳頭狠狠砸在堅硬的案幾上,震得杯盞亂跳,他猶不解恨,掀起幾上的桌布,便將杯盞掃落在地。
“斷我耳目,鈍我刀鋒。長姐蕭妃飲恨而終,命喪宮闈,父親堂堂宰相,被他構陷下獄,生死一線。還有兄長蕭璟,侄兒正源……我蕭家滿門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場。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廳內眾人被他的怒火,驚得渾身發緊。
一名虬髯將領抱了抱拳,硬著頭皮勸道:“將軍息怒……太子監國,陛下生死未卜。京中消息斷絕,傳聞紛雜,諸事真假難辨,我等……”
“真假難辨?”蕭琰打斷他,冷笑一聲。
“九門落鑰,禁軍易幟,百官噤若寒蟬,蕭家人慘遭下獄、廷杖。東宮手諭高于一切——這難道還不夠真?還不夠清楚?”
“這……”
“李肇小兒,這是要清洗朝堂,將我蕭氏一門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呀……”
他巡視眾人一眼,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廳中懸掛的一幅大梁輿圖前,手指重重戳在上京城的位置。
“李肇小兒囚禁君父,迫害忠良,其行徑與謀逆何異?此等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廳內一片死寂。
眾將臉色變幻,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將軍的意思是……”一名將領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試探著開口。
“誅滅國賊,以清君側!”蕭琰一字一頓,聲如洪鐘,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又猛地抽出腰間佩刀,寒光一閃,刀尖指向輿圖的京城。
“傳本將令——諸鎮兵馬,即刻整備。糧秣軍械,加緊調運。十日之內,集結完畢……本將軍要親率鐵騎,揮師上京……誅國賊,清君側,還我大梁朗朗乾坤!”
“將軍三思啊!”那虬髯將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拳急聲道,“無陛下明詔,無朝廷調兵虎符,擅自興兵,形同謀反啊!此是滅族的大罪……”
“滅族?”蕭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坐以待斃,引頸就戮,難道就不是滅族?李肇小兒的屠刀已然懸在我蕭氏全族的頭頂!這時再婦人之仁,豈不可笑?”
他眼神陰鷙地盯著那名將領,臉上肌肉激動抽搐。
“待我大軍兵臨城下,清除奸佞,救出陛下,何愁沒有詔書?”
眾將沉默。
蕭琰環視眾人,聲音亢奮,帶著蠱惑人心的煽動與赤裸裸的威脅。
“功過是非,自有青史定論。但此刻,唯有手中刀劍,能救你我性命……”
“諸位追隨我蕭琰多年,榮辱與共,親如兄弟。今日蕭家大難臨頭,亦與諸位前程性命攸關——隨我起兵,掃除奸佞,立不世之功……他日封侯拜相,共享富貴!若有人畏首畏尾,貪生怕死……”
他語氣一冷,手中長刀猛地劈下。
“咔嚓!”
一聲爆響。
那張完好的梨木矮幾竟被生生劈成兩半。
木屑紛飛!
殺氣四溢。
“休怪本將刀下無情,先拿他祭旗!”
凌厲的殺氣彌漫整個大廳,周遭寂靜無聲。
眾將臉上血色盡褪,汗水浸透了內衫。
掙扎、恐懼、對權力的渴望、對生存的本能,最終在蕭琰的利誘和威逼下,化作了順從。
一個將領單膝跪地,高喊出聲。
“末將……愿追隨將軍,清君側,誅國賊!”
“末將愿隨將軍,興義師,除奸佞!”
“末將誓死追隨將軍,破京都,正朝綱!”
一個接一個,陸陸續續。
廳中將領盡數跪倒。
“末將愿往!”
“末將愿追隨將軍!”
效忠蕭氏的聲音,在呼嘯的風聲中響起,如同亂世的喪鐘,在沙泉堡陰冷的碉樓里,久久回蕩,直沖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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